第章
潘小宏没注意宋半烟一瞬间的怔楞,拖着脚连蹦带跳的往前,嘴里闲不住的吐槽:“我去,这些人都什么嗜好!人家坑爹,他坑儿子。到了地下,正好和唐明皇作伴交流感情。”
宋半烟眉梢一挑:“李元昊?他跟李隆基可不是一路人。”
潘小宏双眼顿时扑闪扑闪着光芒,满脸八卦的问:“怎么,他不但坑儿子,还喜欢NTR?”
宋半烟一愣:“NTR是什么?”
潘小宏神情微妙的嘿嘿笑:“就是喜欢被戴绿帽子呀。”
宋半烟险险以为自己听错了,顿了一秒才说:“没有,李元昊不喜欢戴绿帽子,他喜欢戴白帽子。”
宋半烟只是说笑,历史上李元昊“衣白窄衫,毡冠红里,冠顶后垂红结绶”。不过宋半烟这话,倒是也没说错。
“李元昊这家伙,是杀星转世。”宋半烟抬起一只手数起来,“杀大臣就不说了,他杀亲妈、杀舅舅、杀叔父、杀老婆、杀儿子...除了儿子,其他还是灭族的那种。”
周饶从前面慢下脚步,靠到宋半烟身边,眨巴眨巴蓝眼睛:“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疾病?偏执型人格障碍?我是说,严重的被害妄想症,而上帝又恰好给了疯子毁灭别人的权利。”
宋半烟喘了口气:“不知道,李元昊早期还挺正常的,应该说是非常厉害,好歹是开国之主。虽然挺能折腾的,一做了国王就剃的光头,还让全国上下效仿。又心裁给西夏皇室弄了一个姓氏叫嵬名。不过他可是创造了西夏文字,还为自己的西夏国制定了新的礼乐、服饰、军事、政治制度。”
“卧槽。”潘小宏惊叹的小声感慨,“这一对比,那个杀人狂简直就是被魂穿了呀!”
小五扭过头,抓抓脑袋若有所思的说:“我看这个才像是魂穿了。我姐跟我说过,好多大家都用的东西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,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弄成。”
他说的稀里糊涂,潘小宏哈哈笑道:“你知道什么叫主角命?就是有人就是这么厉害,可以为世界制定新的规则,改变历史的进度。”
宋半烟白了他一眼:“那又怎么样?李元昊小儿子继位亲政之后废行蕃礼,改从汉仪。两年后恢复唐朝赐姓李氏,又向宋朝请汉族衣冠服饰。这都还算好,他玄孙封吐蕃喇嘛法狮子为国师,自此西夏上下笃行密乘。”
白薰华一直听他们再后面叽叽咕咕,此时忍不住回头问道:“藏传佛教?”
宋半烟点点头:“对,法狮子出自噶举派,就是藏密白教。现在西藏各个喇嘛教流行的灵童活佛,那种乘愿转世系统都来源于噶举派。”
白薰华对阿坝之行一直心有余悸,宋半烟见她不语立即转开话题:“墓门就在前面,里面情况不明。小潘你和周饶就不要再向前了,在这里警戒呼应。薰华约束小猞猁,咱们悄悄进村,打枪的不要。”
白薰华看了宋半烟一眼:整天在家尽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。
宋半烟眉梢一挑,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她天生就有这样的魅力,不必故意搞怪逗趣,在这阴森恐怖的古墓里,也能谈笑风生,让众人不由自主的随之轻松。
潘小宏和周饶想跟进去,但两人晓得轻重,知道进去十有八九要拖累别人,于是老老实实留在门外。
约定好如果发生突然情况,两队各自的应对办法后,宋半烟和白薰华、小五,还有小猞猁一同踏入主墓室。
进了主墓室,三人都是一惊。
黑暗中隐约可见里面一片狼藉,地上满是破木块、碎瓷片、烂金属...地上还躺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。
非要说的话,如同爆炸现场一样。
宋半烟定睛看了看,发现好像真的是墓室中间的棺材爆炸,才造成这样怪异的场面。
白薰华心道:是不是中室石门紧闭,导致我们把爆炸声听成了枪声?可他们人在哪里?
主墓室中漆黑死寂,三人站在石门口一时也不敢贸然深入。
宋半烟举着手电筒四下里照了照,里面静悄悄的空荡荡的,除了满地的垃圾和尸体,会动老鼠都没看见一只。
人去哪了?
虽然不见危险,宋半烟还是满血警惕,她轻声说:“小五,扔根冷光弹进去。”
小五手脚麻利,反手从包里抽出一根荧光棒,地上问道:“姐,冷光弹不在我包里,这个行不行?”
宋半烟正要说话,突然感觉身后有人。她顿时神经绷紧,来不及多想,就听身后传来宛如幻听的声音——
“滴答。”
宋半烟心头一惊,只觉一股寒气窜过,浑身激起鸡皮疙瘩。她眉头一皱,并不声张,口中回答小五:“行啊,都可以。”
说话间,她握紧匕首,猛地转身!
一张青白死人脸离她不过一尺距离,眼珠爆裂凸出,两行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流。
“滴嗒!”
宋半烟倒吸一口凉气,连忙说道:“别回...”
话未说完,为时已晚。这会儿大家都是提心吊胆,白薰华和小五一见她又动作,立即跟着转身看过来。
“我的妈呀!”小五低呼一声,猝然一惊往后倒退一步。
白薰华强忍恐惧,逼自己观察了死尸一眼,轻声说:“嘴唇发黑,血液一直没有凝固,颜色也异常。可能是死于中毒。”
“嗯。”宋半烟点点头,“估计是发生爆炸,他往后退撞到门上,被石门上的机关刺死,机关上大概有毒。”
小五舔舔干裂的嘴唇,四下张望的小声问:“老爷子呢?他们人怎么都不见了,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一条路啊。”
宋半烟扭头看向墓室,思索着说道:“西夏人有个奇怪的风俗,‘正殿放空以避鬼神’,正屋要住鬼神,主人只能住在主室旁边。”①
这风俗极为奇怪,小五头回听说。他握着荧光棒一折,往前走了两小步,挥臂扔了出去。
“啪嗒。”
荧光棒撞到墙面,反弹滚落地上,同时将那一片照亮。小五见状,反手又抽出一根荧光棒,故技重施扔到另一边。
“宋姐,两边都没有门啊。”
白薰华顾忌身后石门上的死尸,心里一直有些不适。她不经意往上瞥去,顿时眉头蹙起。定睛一看,只见墓室顶上的幽黯中,有一片颜色格外重一些。
宋半烟也发现了,调整手电筒射距,往上照去,只见土黄色的墓室顶上绘满壁画,中间藻井位置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圆洞。
难道人都上去了?
宋半烟与白薰华相视一眼,心中都有些诧异。那洞口非常小,再说屋顶离地面至少五六米,墓室里又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。三个人难道是叠罗汉爬上去的?
两人正狐疑不定,小五折了一根荧光棒,举着向墓室中间走去。白薰华见状正要开口阻止,就听小五突然喊道:“姐,地上好像有个洞。”
宋半烟和白薰华都是一惊,果不其然就见小五踢开地上残存的棺木,露出半掩的洞口。
“这是让我们选上天还是入地?”宋半烟指尖瘙瘙脸颊笑道,抬头打量头顶的壁画,“入地容易,上天难?”
小五举着荧光棒,弯腰朝地道里张望:“那我们下去吗?”
宋半烟仰着脑袋,眉头一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:“等等,让我看看这个壁画。”
她一路走来,已经是满肚子不解。此刻端详着苍穹顶上残破的壁画,心里猛然升起惊涛骇浪。
古蒙古人的丧葬习惯与中原汉人完全不同,不树不封也没听说有建地宫的习俗。虽然忽必烈入住中原之后,蒙古上层渐渐汉化,丧葬习俗趋向厚葬。但在铁木真的年代还是纯粹的草原游牧民族。就算他突然死了就定入土埋葬,也应该是遵循蒙古人的习俗。所以,他为什么要埋在别人的墓里?
这太蹊跷了。
白熏华见宋半烟神情凝重,本不想打扰,但惦记玛纳斯奇老爷子安危,不得不出声打断她的深思:“半烟,怎么了?”
宋半烟移动手电筒,将光束对准壁画上的一个人物:“你们看这个人。”
顶上的壁画已经剥落的七七八八,但宋半烟灯光所照的位置,依旧可以看出不同寻常之处。
“那是个汉人?”白熏华不确定的说,“好像是道士?”
宋半烟眉头紧锁:“身穿天仙霞衣,头戴五岳真形冠,脚蹬五云轻履。全真教受戒道士的服饰作有严格规定,只有受天仙大德妙戒,才能穿这一身行头。按年代推算,这个人只能是丘处机。”
白熏华凝视壁画上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丘处机,若有所思的回忆道:“你不是说过,丘处机曾经不远万里去见成吉思汗,成吉思汗向他求教长生不老术。并且称他神仙,赠了金虎牌,让他掌管天下道教。既然有这样的关系,那丘处机出现在成吉思汗墓中壁画上,那也不算奇怪。”
“这的确不奇怪。”宋半烟目不转睛的顶着壁画,声音沉缓的说,“奇怪的是,这是一副送葬升天图。可丘处机不早不晚,正好提前铁木真三天,七月初九死在燕京长春观。他怎么来给铁木真送葬?”
随着宋半烟轻轻的一句的质疑声,漆黑阴冷的墓室里温度仿佛骤降了二十度。哪怕是一贯镇定从容的白熏华,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:“半烟,我们先去找老爷子吧。”
宋半烟知道白熏华说得不错,但盯着壁画越是仔细看,胸腔里的心跳越发急促,就好像当初握着曾先生的八角盒。
真相就隔着一层轻纱。
宋半烟收回目光,望向白熏华笑道:“好。”
三人不在墨迹,打量了一眼地洞,见台阶下面没有异常,立刻一次走下去。
匆匆离开的三人谁也没注意,主墓室的石门悄然关上。门上的死尸睁着眼睛,两行血泪依旧流淌不停。
顺着暗道走了没多久,小猞猁突然耳朵一抖。
猞猁听觉灵敏,白薰华立即向两人预警。三人压低呼吸,放缓脚步蹑手蹑脚继续向前。有走了十几步,就听见温萝萝的声音传来——
“人,你尽管杀。东西,给我留下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在重庆宾馆里码字、你们最爱的多吃快长敬上。
第章
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就好像朋友之间玩狼人杀,你死我活也不过一局游戏的输赢。
宋半烟心道:听话里意思,里面一伙盗墓贼手里有人质?能让对方拿来威胁温萝萝,无非跟她一起的查冶和玛纳斯奇。温萝萝这个美人蛇,说得出口就下得了手,亏得我们来得及时。
白薰华朝宋半烟示意一眼,宋半烟了然的点点头。
盗墓下坟的人数一向不会太多,而这伙盗墓贼至少已经折了三四个人。不说温萝萝,就算是查冶和玛纳斯奇两人身手也是极为了得。对方想要制住二人中任何一个,绝不会太容易。
那只有一个原因,对方手里有枪。
而且很有可能,不止一个人,不止一把枪。
白薰华一贯思虑周全,听温萝萝一句话,已经清楚七八分:里面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。先前一伙进来的盗墓贼损兵折将,此刻手里有人质,却也没有压倒性优势,所以温萝萝才这般有恃无恐。
暗道中三人悄无声息的比画手脚,计划如何出奇制胜。
而密室中对峙的两伙人,唇枪舌剑嘴炮不止。
“你妈卖批的仙人板板!勒些言子豁老子,不切打听哈老子是哪个!”展胡子吐了一口痰,两只吊角眼瞪得温萝萝,爆出穷途末路的凶光。他手腕猛地一用力,嘴里骂骂咧咧对查冶说,“龟儿子,你堂客长得是乖,脾气贯肆嘿么坏。老子*#%…*#…巴巴实实。”
展虎子常年盘踞巴渝一带,张嘴满口方言噼里啪啦犹如机关枪。也亏温萝萝听不太明白,否则只怕已经不顾展虎子枪下查冶,一言不和打了起来。
查冶非常清楚温萝萝是什么样的人,听她当面卖队友心里也不意外,但是微热枪口猛地一撞太阳穴,查冶除了疼痛更多的是心坎凉的一哆嗦。
妈的,谁知道温萝萝这女人说话算不算数!
温萝萝捏着匕首,似笑非笑的看着展虎子,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瞥过他的同伙。
展虎子的同伙坐在地上,手里握着微冲。他小腿中了枪,鲜血染红大半个裤腿,愣是没抽空去包扎。而是持枪对准把他打伤的玛纳斯奇,煞白的脸上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是个硬骨头的巴郎。
玛纳斯奇那双筋骨苍劲的手,端着马步/枪纹丝不动。
漆黑的枪口瞄准地上的年轻人,充满杀气腾腾的威慑力,谁也不敢怀疑年过半百的老头和他手里这杆破破烂烂的枪。
因为他们不知道,里面已经没有子弹。
温萝萝清楚玛纳斯奇枪里已经没有子弹,但她依旧有恃无恐。
对面只有一个半人。
展胡子的枪口一旦离开查冶的脑袋,查冶必定会趁机反击。展虎子很明白,所以必定先杀查冶,然后才会调转枪口。可这一刹那的功夫,温萝萝手里的匕首也会同时要了他的命。
这样狭小的空间,温萝萝自信自己的伸手可以瞬间逼近对方。
一旦近战,这里谁是我的对手——温萝萝自信的想。
突然,耳膜上微微的震动让她心里一沉。
一只光溜溜的脚,轻巧的落在夯土地面上,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,就像一只轻盈的猫科动物。小五叼着匕首,蹑手蹑脚的接近密室。
相较于他的聚精会神,身旁的小猞猁显得更加游刃有余。它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暗道那头的白薰华,踩着优雅的步伐跟上小五。
小五已经看清拐角墙壁上的倒影。被拉长的影子隐约还可以看出女性躯体的妙曼,加上手里扣着一支匕首,除了温萝萝再不可能是其他人。
小五皱起眉头,朝小猞猁挥挥手,示意它回去。
就如宋半烟猜测的那样,先来的那伙盗墓贼在密室里面,而随之追到的温萝萝几人位置靠近外边。
这就让小五的袭击变得不可能。
温萝萝耳力非凡,听出外面有人悄悄逼近,心思一动立刻猜到,应该是宋半烟那几个家伙跟了进来。她瞟了一眼地上的金印,知道这下想吃独食就不容易了,心里不爽的嗤笑一声。
展胡子眼睛一蹬,破口大骂:“笑你个宝批龙!”
温萝萝听不懂方言却不傻,岂会不晓得展胡子在骂自己。她瞳孔一敛,眼角泪痣跟着一动,透出美丽的危险。
空气瞬间凝重,双方剑拔弩张,大战一触即发!
就这此时,暗道之中突然传来声音。
要是普通说话声也就罢了,偏是一声悠远缥缈的颂吟,仿佛道观佛庙的唱咏——“还...给...我...”
阴冷漆黑的墓室暗道里传来这么一声,就算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,也忍不住心口一凉,小腿隐隐发软。
“还...给...我...”
声音时远时近,听得众人心里发毛。连温萝萝也不禁心生怀疑,暗暗嘀咕:是宋半烟那家伙吗?要是她装神弄鬼,这声音怎么一会远一会近?要是两个人,这声音又怎么一模一样?
但凡敢干盗墓这行的,本事不敢说,胆子绝对够大。展胡子也算这一行里的老手,骷髅头当球踢事情没少干,邪乎事情更不是没遇到过。
但这样的情况,还是头回。
他勒紧查冶,看了一眼地上的金印,朝着温萝萝扬扬下巴。意思很明白,让她去暗道里看看。温萝萝当然不愿意,一时又僵持住。
“金雕和苍狼为敌,只会便宜了秃鹰。”玛纳斯奇突然出声说道,“金印你们留下,人放了,我们走。”
展胡子吊角眼一瞥,斜着玛纳斯奇:“蔫老巴子说个铲铲,摆龙门阵冲壳子麻老子。妹儿,你说说,这事啊能撒过?”
“撒过”,就是揭过去。
温萝萝也是道上混的,连蒙带猜也听明白了。她看了玛纳斯奇一眼,心中顿时有了底,知道外面装神弄鬼的肯定宋半烟。
既然如此,不妨借机打破僵局,温萝萝笑得妩媚,娇声问:“那大哥你说说,现在怎么办?”
展胡子一时也想不到办法,喊了一声:“尖娃儿,啷个办呢?”
尖娃儿挺了一下腰杆,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动了动:“一个金印算什么。这个屋里不可能空空的啥都没得,下面肯定有好货。咱们一哈互相搭手,按道上规矩见者均摊,一人一份,你们得不得行哟?”
温萝萝瞧了一眼地上的金印笑了起来:“可以,我们三,你们二。”
展胡子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尖娃子的后腰,两人换了个眼色,答应温萝萝的要求:“成交。”
展胡子将查冶猛地推向温萝萝,抢上前一脚踩住金印。45码的运动鞋刚要落地,寒光闪过,只听展胡子怒吼一声:“日你先人板板!”
查冶被推出去的同时,见温萝萝小臂绷紧,心里顿时“咯噔”一声,来不及细想,屈膝弯腰就地一滚。
“砰!”
展胡子一枪射出,子弹从查冶的后背擦过,顺着脊梁燎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。查冶闷哼一声,手掌撑地滚到墙角。
玛纳斯奇万万没想到温萝萝会变卦,手里马步/枪空无一弹,面对尖娃子手中“突突”吐着火舌的□□,老爷子当机立断将步/枪砸了过去!
展胡子一枪射出没打中,竟然不顾钉在脚上的匕首,抬腿往后连退几步,正好避开温萝萝撒过来的黑网。
黑网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,落地缩成一团,将那枚小小金印裹在其中。展胡子怒火中烧,岂会让温萝萝得逞,往后退的同时,手中马卡洛夫□□“呯!砰!呯!”连射三弹。
查冶滚到墙角刚站起来,眼见尖娃子往旁边一让,避开玛纳斯奇砸过来的步/枪。微型冲锋/枪可怕的“突突”声音短暂停顿,给了他瞬间的冷静——不拼肯定会死!
尖娃子歪头一让的时间,正打算再次扣动扳机,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。查冶一手抓住他的胳膊,一手握拳狠狠砸在他大腿的伤口上。
“啊!!!”尖娃子仰头狂吼一声,额头青筋暴突,眼珠子都瞪了出来。
密室里惊变突然,枪声响起,白薰华的脚步一顿。明明就在一秒钟之前,她清清楚楚听见里面谈好暂时合作。白薰华眉头蹙起,正要跟宋半烟商量对策,却见她居然一个健步冲了过去。
对于温萝萝的变卦,宋半烟只不过挑了一下眉梢,心道一声:果然。
并不是所有人的行为都会符合理性和逻辑。
并不是所有人的行为都会遵守文明和规则。
温萝萝手中的匕首,从展胡子的脖间划过,喷涌的鲜血顺着银刃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弧度。她伸手插进头发,将垂落的长发撩起,舌尖舔过手背的血迹,朝宋半烟露出畅快的欢笑。眼角的泪痕微动,像一只从滚滚岩浆中飞出火焰鸟。
危险,又美丽。
宋半烟见状赞了一声,架起小五搀扶过来的玛纳斯奇,连拽带拖脚步不停的飞快退回暗道。
“——厄!”
查冶低吼一声,死死将尖娃子右手臂按在地上,不论如何就是不松一分。尖娃子五指如爪,用尽全力抠进查冶后背的伤口里。霎时间血肉模糊,查冶疼得浑身一哆嗦,冷汗瞬间滚滚而下。
他咬紧牙关,脸颊一绷,抬头猛地撞向尖娃子的下巴颏,同时抬起右手卡住他的脖子。尖娃子闷哼一声,终于放弃了查冶被抓烂的后背,同样伸手嵌住查冶的喉咙。
温萝萝从展胡子的尸体上站起来,见两个大男人扭打一团,鼻青眼肿满脸涨红,真是要多难看又多难看。她嗤笑一声走了过去,缓缓抬起皮靴,踩在尖娃子的右手上。
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,尖娃子绝望的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五指无力松开,冲锋/枪落在地上——
“啪嗒。”
“呼。”宋半烟一步迈出密室,顿时松了一口气。前后虽然不足十秒钟,但枪林弹雨让人浑身绷成一根弦,一旦脱险顿时精疲力尽。
白薰华连忙扶过玛纳斯奇,顺势将小猞猁叼出来的金印塞到宋半烟手里。
“咻。”宋半烟张嘴长长吸入一口气,同时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。借着密室里的火光一照,看清金印上的印文。
方方正正,似是而非,仿佛是四个汉字——囗囗囗囗①
没藏大师?
“呼。”宋半烟鼻翼翕动呼出第二息,同时眉头一皱。
没藏大师,是西夏宣穆惠文皇太后,没藏氏出家时的称号。她是李元昊的情妇,李元昊大舅子野利遇乞的妻子。同时也是李元昊幼子,西夏第二位国王李谅祚的生母。
为什么她的金印会在这里?
为什么是没藏大师,而不是宣穆惠文皇太后?
她一生传奇,权掌西夏国政十年之久,离奇死亡之后原来葬在这里?
“呼。”第三口呼气已经趋向平缓,宋半烟抬眼看向密室之中。
温萝萝撩了一下长发,鞋跟用力碾了碾。尖娃子嵌住查冶脖子的手落在地上,贴着自己的后腰。查冶得了自由,连忙大口呼吸。
见战局已经尘埃落定,宋半烟这才彻底将心放回肚子里。她正要将注意力转回金印,突然瞳孔猛地一缩,手臂一挥猛地向白薰华扑了过去!
白薰华猝不及防,一下子就被撞倒在地。她被宋半烟紧紧抱着怀里,来不及开口询问,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——
“嘭轰!”
作者有话要说: 回来了!恢复日更!
高兴么?
高兴就告诉窝嘛~~
第章
爆炸掀起的热浪,如同铺天盖地的海啸,瞬间席卷了所有人。
宋半烟两耳一热,紧接着什么都听不见。眼前景象如同信号不好的电视机,画面闪烁好似幻影。脑袋里嗡嗡作响,晕晕乎乎的根本无法思考。
头顶的夯土块“噼里啪啦”的砸在后背上,宋半烟只知道死死抱着白薰华,将她护在怀中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地动山摇的世界终于渐渐恢复平静。灰尘弥漫整个暗道,一张口就好像吃了满嘴的土:“咳...咳咳咳!姐?你们在,咳咳...在哪啊,姐?”
小五暗哑的声音在无光暗道里回荡,像迷路荒野的幼兽在无助的呜咽。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,晃了晃脑袋,抖落了一斤黄土灰。
“姐?宋姐?阿爷?”
一只布满老茧的手从地上升起来,一把抓住他的手臂。
玛纳斯奇拍拍挣扎的小五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而他自己靠墙慢慢坐了起来,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,手指一推一勾,摸出一根火柴棍。
火柴头抵在侧面划纸上,玛纳斯奇的中指按在火柴梗上,火柴棍垂直于火柴盒,他屈指一弹——“嘶!”
点燃的火柴在空中直线射出,落在暗道同往密室的转角里面。橘黄色的火苗不过一豆丁点大,却在照亮一片黑暗。
掀翻的地面像是被狗啃过。这样的威力,刚刚至少是一枚军用手榴弹。想到这里,玛纳斯奇皱起眉头,不由暗暗生气:要不是温萝萝反复无常,又怎么会弄出这档子事。
火柴转瞬熄灭,暗道里又恢复漆黑一片。
白薰华隐隐听见小五的呼喊,若有若无好像幻觉一般。她不敢确定的睁开眼睛,搂住宋半烟的腰四处张望。火光明灭之间,白薰华渐渐聚拢意识,她试探的轻呼:“半烟?”
腰间的触碰,让宋半烟从爆炸震波中惊醒。她浑身一抖,这才想起呼吸,慌忙大口喘息:“呼...呼...呼...”
白薰华耳朵里嗡嗡作响,根本听不清宋半烟在说话还是喘息,只得轻轻拍拍她后背,不断的轻声安抚:“没事没事,我在呢。”
玛纳斯奇知道这样一枚军用□□的威力之下,里面的人不可能还有存活的机会。既然危险解除,他立即点燃一把火柴——
“刺啦。”
橘黄色的火光熊熊燃烧,将阴冷的暗道衬得竟然有几分温馨。大片的光亮有些刺眼,小五眯起眼睛隐约看见有人趴在地上。她连忙上前去扶,口中喊道:“姐,你还好吗?”
入手一片湿冷,好像摸到一条蛇。小五慌忙低头去看,地上那人腰部竟然长出一个骷髅头!骷髅头张着缺牙的嘴正对着他,眼睛窟窿里流出两行血泪。
“——啊!”
骷髅头突然一动,小五慌乱咬到舌头,声音又截然而止。
“咕咚。”骷髅头从腰间滚落,两行血泪洒了一路。
温萝萝从地上敏捷站起来,梳理头发,整理衣服,懒洋洋的说:“大意了。”
“哼!”玛纳斯奇老爷子冷哼一声,举着刚刚点燃的冷火棒,一双鹰眼里满是气愤,“狐狸说太多谎话,连老巢都会找不到。”
温萝萝不知道柯尔克孜谚语,但不妨碍她听出话中的讽刺。她嗤笑一声,一双桃花眼看着玛纳斯奇:“都站到这地方了,老头你还当自己是考古队来做研究的?哼,下墓升棺发财,还要我尊老爱幼?”
玛纳斯奇心里既然是救人,那就是天大的事情。老爷子可不心虚:“发财不是人生的目的,贫困不是穷人的耻辱。”
温萝萝讥笑:“富强民主第一个就是要‘富’!勤快的人穷不了,穷人不是懒就是蠢。穷不可怕,可怕的是穷还理所当然,还沾沾自喜。”
玛纳斯奇摇摇头:“你这小姑娘眼珠子转的比跑起来的车轱辘都快,舌头上带刺尖,肚子里装冰渣,我不同你说话。”
宋半烟这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来,她扶靠着白薰华,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耳朵。耳朵里并没有出血,显然鼓膜穿孔不算严重。
心里松了一口气,宋半烟打断两人:“萝萝,发财的确要紧,可你这样的美人香消玉损,岂不是全宇宙的一大损失。”
这话从宋半烟嘴里说出来,少了甜言蜜语的腻歪,也少了油腔滑调的讽刺,倒是像朋友之间一句随意的调侃。
温萝萝眉间的戾气渐消,向宋半烟一伸手:“想要挽回我的损失,先把金印还给我。”
宋半烟顿时想起手里的金印,摊开掌心问道:“这枚金印,你们从哪里发现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玛纳斯奇举着冷火棒朝密室看去,见里面一片狼藉,知道查冶必然已经死无全尸。他暗暗叹了口气,对宋半烟说,“约么是他们从外面棺材里拿出来的。”
温萝萝盯着宋半烟的掌心,兴奋的追问:“是成吉思汗的金印吗?”
除了宋半烟,众人都是一惊,心道怪不得她这样拼命,要真是成吉思汗的金印,那可是价值连城!
宋半烟摇摇头,手一抛将金印扔给温萝萝:“你太心急了,这上面的印文是‘没藏大师’,她是西夏国的皇太后。”
温萝萝一惊,连忙翻过金印查看。看着繁复的纹理,她这才想起自己并不认识西夏文字。温萝萝嗤笑一声,握紧金印说道:“那就更能说明,这里就是成吉思汗埋的地方。西夏王陵可不在这,一定是蒙古人把这些东西放这个墓里给成吉思汗陪葬。”
宋半烟摇摇头:“西夏王陵的确不在这里,可这个没藏皇太后却有可能在这里。李元昊被太子杀了之后,太子又被没藏的哥哥杀了。一岁的李谅祚成为国王,从此没藏皇太后把持西夏朝政十年有余。嘉祐元年十月,没藏从贺兰山打猎归宫,途中遭遇袭击,没到三十岁就挂了。”
“这不是要紧,重要是西夏这一家乱的很。”宋半烟说着忍不住撇撇嘴,“没藏是李元昊大舅子的老婆,做了皇太后之后,跟前夫的财务官、李元昊的侍卫官都有一腿。她儿子李谅祚在她离奇死亡之后,诛杀没藏哥哥,也就是他舅父兼任老丈人全家。没藏家族包括李谅祚老婆,小没藏皇后在内,全部死光光。”
小五听得目瞪口呆,嘟囔道:“这一家子真是厉害啊。”
宋半烟笑道:“李谅祚第二任皇后,是没藏哥哥的儿媳妇。”
温萝萝翻了个白眼:“西夏国没有女人吗?赖毛狗都在一个碗里抢食。”
白薰华静静听完,开口问出大家最关系的问题:“那这里,到底是谁的墓?”
宋半烟一时也无法回答,讽刺李元昊强娶儿媳的壁画、丘处机为铁木真送葬图、没藏皇太后的金印......这座墓中的疑团太多,让人无从下手。
众人见宋半烟紧锁眉头,神情凝重的异于平时,便是温萝萝也不敢开口打扰,只能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。
宋半烟靠着墙角坐下,脑海中各种画面翻滚:按照死亡顺序,必然是李元昊死在最前。但李元昊应该是埋在那座由他亲自规划的西夏王陵园里。
想到西夏王陵,宋半烟顿时一惊,连忙从身上摸出防身匕首,在地上勾画起来。
玛纳斯奇举着冷火棒替她照明,小五探头看了一眼,咦了一声:“北斗七星?”
宋半烟头也不抬的说:“嗯,西夏国王都是埋在祁连山下的西夏王陵里。史书里有明文记载,那里一共有九座王陵,二百多个西夏王侯勋戚的陪葬墓。九座帝王陵组成一个北斗星图案,陪葬墓也都是按星象布局排列。”
“等等,不是北斗七星吗?怎么又九座王陵了。”温萝萝不解问道。
“北斗七星还有辅星、弼星,时称北斗九星。后来两颗渐渐隐失,成为“七现二隐”,所以现在都说北斗七星。”宋半烟拿着匕首在地上一点,“李元昊建立西夏国之后,为祖父李继迁建了裕陵,又给父亲李德明建了嘉陵。就在这两个地方。”①
白薰华皱起眉头,不解问答:“他怎么算准了西夏国恰好就传位九代?”
玛纳斯奇低声问:“莫不是神给了他指引?”
宋半烟瘙瘙脸颊,笑着说道:“要真能未卜先知,那没藏皇太后就不会这么早死了。传说没藏祖先曾得到天神赐给的占卜绳而善于做绳卜,故得此姓。而且西夏国也不止传了九代,只不过几乎一起死的神宗李遵顼、献宗李德旺、末主李晛,三个人没埋在那里。”
温萝萝打起小算盘:“哪他们埋哪?”
小五听得正糊涂,闻言往外一指:“那个末主李晛不就在外头嘛。可惨了,宋姐你把他拽出来,不会想把他送回西夏王陵吧?”
“怎么可能,西夏王陵离这怎么也要一百公里。开车过去......”宋半烟说着整个人突然僵住,慌忙对白薰华说,“快!快把地图给我看看!”
白薰华不多问,当即从包里翻出地图递了过去。宋半烟七手八脚展看地图,凑到冷火棒下一看,霎时倒吸一口凉气。
温萝萝急不可耐的问:“怎么了?”
宋半烟将地图过去:“我们现在的位置,应该就在西夏王陵的正南方。”
宋半烟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直线,从祁连山脚下一处,笔直向下到延伸到清水县。
温萝萝眼角一挑:“所以?”
白薰华见宋半烟不语,替她回答:“西夏王陵呈北斗七星,我们所在的这座墓在它的正南方,呈十字形,正是对照南十字星。”
在北半球,可以依靠北斗星来判断正北方向。而在南半球,则就需要依靠南十字星座来判断正南方。可以说,这两个星座是天空中最重要,也最特殊的。
温萝萝听完灵光一闪:“难道这里是西夏王陵第二个墓园,北斗七星放不下的都埋这里?”
小五想到蜷曲在鬼房子里的夏末宗,顿时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:“宋姐,真是这样吗?不可能吧,那...那个,也太惨了。”
冷火棒光芒下的宋半烟,脸上半明半暗。她敛着眉头,神情有些奇怪,轻轻说了一句:“要是,李元昊算到铁木真会把李晛埋在这里呢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百合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诸位看官老爷小姐脑洞都不够大啊,要像潘哥学习,敢想敢猜敢胡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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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接近真相和最佳脑洞奖品合并,给第一个最接近真相的小机智。
大家加油,特产很好吃,币四舍五入就可以白看一本小说了。。
先发5个参与奖:
绵蛮、树傻、、十五、阿陡啊。
最佳人气好像没办法选,那就明天再抽五个参与奖吧,一人币,嗯,可以看十章呢。
这些可都是从窝的口粮里挤出来的小钱钱啊!(*?▽?*)
第章
白薰华修眉蹙起,轻声制止宋半烟:“半烟,这件事情我们出去再说。这么长时间,小潘和周饶在外面要着急了。”
宋半烟垂眼不语,明显一副不情愿的样子。
白薰华见状心头一沉,继续劝说:“没藏皇太后的金印已经到手,这里又没有其他出路,不如先回主墓室看看?”
温萝萝一听她提起金印,顿时紧张起来,连忙握紧想要塞进腰包里。宋半烟却突然抬头,对她说:“萝萝,把金印给我看一下。”
她说的亲昵自然,让白薰华不由皱了一下眉头。
“进了我温萝萝的口袋,从没有再还回去的先例。”温萝萝朝宋半烟抛了个媚眼,抬手一抛,“给你破个例。”
宋半烟板着脸,浑然不像平时那样和煦温雅。她捏着金印看了又看,顿时眼睛一亮。
“没藏大师”金印上是印钮,不是官印宝玺常见的龟、虎、辟邪、螭龙众众瑞兽,也不是私印用的山水花鸟。
那是一段绳子。
一段蜿蜒盘绕,仿佛龙蛇般的绳子。
宋半烟眨了一下眼睛,定睛又看了看。绳索的纹理雕刻的细腻精致,绝不会看错!
印钮上雕刻一截绳子,那是不是意味着没藏家族起源的传说,或许并不是那么缥缈荒诞。至少这位手腕非凡的没藏皇太后是坚信不疑,并且对此引以为傲。
否则,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的金印做成这个样子。
等等!
宋半烟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,然而却没有能抓住。她顿时心烦意燥,抬腿在暗道中来回踱步。窄小地下通道里阴冷的空气,似乎都被她躁乱的情绪搅动。
小五缩缩脖子,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。玛纳斯奇换手举着冷火棒,尽量不发出声音。温萝萝收起手上玩弄的匕首,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众人有意无意之间,变得小心翼翼。
白薰华见宋半烟走来走去,知道她的状态又不对劲了,一时忧心忡忡。她抿了抿唇,将自己发现的疑团说了出来:“半烟,你先停下来,我想到一件事情。”
宋半烟停下脚步,强压下满心的烦闷,口气尽量温和:“嗯,你说。”
白薰华见她满脸写着不耐烦,心里并没有不悦,而是加快语速,简洁明了的说道:“没藏大师的金印在这里,但遗体呢?主墓室里有三具尸体,但明显都不可能是没藏皇太后。”
小五回忆道:“姐说的对,那三个不像女人。”
温萝萝脸色一变,急声问:“怎么会有三具尸体?我记得明明是两具,一个在地上,一个门上,怎么会多出......”
宋半烟、白薰华还有小五三人霎时一惊,齐齐看向温萝萝,几乎异口同声的问:“你看见门后面那个了?”
三人神色怪异,弄得温萝萝几乎要怀疑自己,她瞧了玛纳斯奇一眼,冲他说道:“老头子,你说说到底几个尸体。”
玛纳斯奇皱了皱眉头:“说不好,我们追的太急,除了递到眼前都没仔细看。”
小五抓抓头:“不能啊,虽然我也没仔细看,但地上肯定是躺着两个。”
温萝萝不屑一顾:“你别把破木头渣子当人,那满地都是尸体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小五不由提高声音,噼里啪啦呛出一大串,“木头能长出两个胳膊两条腿?还能长个圆脑袋?它成精啦?”
宋半烟满肚子闷火都让她们吵没了,赶紧打圆场:“行了行了,活人为死人吵什么。反正不管怎么说,肯定不是个女人,那就不会是没藏皇太后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温萝萝翻了个白眼,小孩子斗气一眼,“说不定那个皇太后五大六粗,西夏般女汉子,就像张弓与那个四眼一样。”
小五心里挺敬佩张弓与这样的“文化人”,一听温萝萝胡说八道,顿时跳脚:“你才女汉子呢!张姐姐多有文化,哪像你这个...”
白薰华连忙拉住小五,免得小五这个混过江湖的小鬼头说出些太难堪的话,让本来就不牢靠的联盟瞬间一拍两散。
宋半烟笑道:“女汉子有什么不好,‘汉’为天河,‘子’为尊称。这两个字合一块,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。”
被宋半烟这么一本正经的胡扯完,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许多。温萝萝哼了一声,抬腿往密室里走去,口中招呼宋半烟:“大学士,别研究你那些皇帝太后了。那个死鬼说下面可能有东西,我们挖挖看。”
小五对着温萝萝的背影做了个鬼脸,张嘴:“呸!”
“啪!”
温萝萝抬脚勾起地上的骷髅头,头也不回一脚踢出,笔直射向小五的额头。小五身手也是敏捷,双手一抬紧紧抱住。他顿时得意一笑,举起就要炫耀,骷髅头两个黑窟窿里,却突然掉出一块血淋淋的碎肉块,吓得小五慌忙扔了出去。
“哼哼。”温萝萝心情瞬间好了起来,从腰后摸出手电筒,打量漆黑的密室。
地上被炸出一个深坑。
温萝萝眉头一皱,顿时想起发现盗洞时查冶曾经说过,盗洞是定向挤压式爆破炸出来的。自己早该想到对方藏有□□,这次太过大意了。
她摸了摸隐隐生痛的腰侧,开口喊道:“土里有东西。”
宋半烟看了眼地上的骷髅头,心道:当然有东西,要不然这玩意从哪来。
密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,然而四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吓,根本无暇注意。
“这...”
土坑中露出大片的白色,无视被炸的七零八落的那些,其余的骷髅头铺列整齐,圆溜溜的脑壳弧度似乎都一致。要是放在美术馆里,这就是一个强迫症艺术家的后现代作品。
然而...
被□□撕裂的密室顶上,不时悉悉索索的漏下一些土砂,稀疏的落在骷髅头光溜溜的头顶上,似乎想要竭尽全力让这些亡者能入土为安。
“挖吧。”温萝萝撩了一下头发,兴奋的说,“下面肯定有东西。”
白薰华错开目光,婉转的说:“我们担心你们有危险,重装备都没有带。不如先上去汇合,拿了工兵铲再下来。现在情况稳定,不急这一时半刻。”
温萝萝见其他人默不作声,知道自己身单力薄,说服不了这些榆木脑袋。
“呜吼...呜...”
小猞猁喉咙里突然发出一串呜咽,从土里扒拉出一个小皮袋子,叼在嘴里跑到白薰华身边。
小五喜道:“这家伙又发现什么宝贝了?”
白薰华略微诧异的看向宋半烟,宋半烟生怕里面有危险,上前一步抢了过来:“我来看看。”
皮袋只有小孩掌心大小,样式古朴,看不出是什么皮。扁扁的,看不出有没有装东西。
温萝萝盯着皮袋:“什么好东西?”
“就算金子能塞多少。”宋半烟笑道,打开皮袋一瞧,霎时神情僵住。
她顿了一下,从皮袋里抽出一张人民币。
粉色,面值一百,叠得整整齐齐。
白薰华只觉鼻尖一酸,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哀恸。
南京城那个下雨的夜晚,仿佛近在昨天。那时小五还是徐老大的忠心部下,那时潘小宏还是白家药铺的老员工......飞速逃离明孝陵的汽车里挤满了人,英俊的青年紧靠着车门,湿哒哒的头发往下滴水。他握着张弓与的钢笔,伏在车窗上写下一张欠条。
今借壹佰元整,凭条还款。
查冶
年10月23
宋半烟捏着一百块,突然皱起眉头问:“借条呢?”
白薰华脱口回答:“他借的钱,借条当然在小张手里。”
宋半烟轻轻吐出一口浊气:“你们知道武则天吗?没藏在被李元昊接入皇宫之前,也是先入庙待了一段时期。没藏大师的称号,就是李元昊封的。”
白薰华微微颌首:“我也觉得奇怪,怎么会有人自称‘大师’,并且刻印。”
宋半烟展眉一笑:“对,这枚金印一定是李元昊赐给没藏的。除了他,西夏国上下没人有这个权力。手持天神赐于的占卜绳,善于绳卜的没藏,对于李元昊而已,显然不单单只是一个美人。”
“古人信奉鬼神,一是无法解释神奇的自然现象,更多的是想得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东西。”白薰华思索着说,“统一天下的皇帝也会有很多困扰,何况只是占据一方的枭雄,这并不奇怪。”
宋半烟摇摇头:“不不,西夏人笃行鬼神,李元昊找人占卜不奇怪。他还曾经在凉州大祭,没藏家族就出自凉州。这个单看都很正常,但现在,我们把所以事情连起来看。”
白薰华顺着她的思路,边推敲边说道:“西夏王陵呈现北斗七星形状,这不奇怪,你说过明孝陵也是这样。十字形墓也应该不是个例吧?”
宋半烟笑道:“的确不是,但西夏王陵和这个墓,上北下南完全垂直,这就未免蹊跷了。”
“这只是你的推断。”白薰华毫不退让的指出,“这张地图的比例是1:,图上呈现一条直线,真实地形上误差可以达到数百米。”
温萝萝翻了个白眼,拿出包里的工兵铲。而小五却听得津津有味,饶有兴趣的问:“宋姐,还有吗?”
宋半烟笑了笑:“看戏呢?”接着对白薰华说:“那我们先不说墓的位置,你还记得那些壁画么。能埋在这样规格宏大的墓里的人,在西夏国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。和李元昊有仇的,基本都被灭族。活着的,谁敢光明正大的讽刺一个嗜杀的国王?”
白薰华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:“半烟,以你所知,西夏国谁有能力建这样一座墓地。”
温萝萝一边撬骷髅头,一边回答:“我听说西夏王陵地宫不大,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玩意。”
“的确。”宋半烟随手在地上一划,“西夏王陵地宫特别简单,基本就一个主墓室,两个耳室。同时期宋朝的王陵也不大,绝对比不上汉唐。”
白薰华顿时皱起眉头,如果真是这样,那墓主的人选,就真屈指可数了。
宋半烟望着白薰华,翘起嘴角笑盈盈的说:“亲爱的白小姐,不管怎么样,我不认为李元昊的子孙会费这个力气讽刺他。”
白薰华看她孩子气得意的模样,忍不住也笑了起来:“那你的意思,没藏会费这个力气讽刺李元昊。”
“对,非常有可能。”宋半烟认真点了点头,“李元昊为没藏杀了自己大舅子。可后来他迷恋自己的儿媳妇,不惜从儿子手里抢过来,还封为‘新皇后’。要知道,直到没藏的儿子即位,她才在西夏王庭有了能见光的身份。”
听得这段历史,白薰华若有所思的说:“没藏身为李元昊的占卜师,为他建造了北斗和南十字两座特别的墓室陵园。但出于嫉妒或者愤怒,她在这座墓室的壁画上做了手脚。”
“我觉得非常有可能,李元昊废除汉学,西夏国的画师都未必知道唐朝,更何况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八卦。”宋半烟还待再说话,却听一旁的温萝萝惊呼一声。
“下面是空的!”
三人一惊,顾不得再讨论,连忙围了上去。只见爆炸的深坑里被温萝萝敲出一个洞,三层骷髅头下面黑漆漆一片,不知通往何处。
温萝萝兴奋的说:“成吉思汗的肯定就埋在下面。”她说着手里工兵铲“啪、啪、啪”的砸下去,那些本就被炸的残缺的骷髅头,哪里经受得住她暴力摧残,霎时间白骨碎片四溅。
玛纳斯奇眉间皱成一个川字,不声不坑的慢慢走开,拖着从土里扒出来的展胡子尸体,向着暗道转角口走去。
查冶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,静静躺在那里。谁能想到,半个小时之前,这还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。玛纳斯奇叹了口气,将展胡子的尸体放在查冶旁边。
“嗷呜!”
身后传来小猞猁低吼,玛纳斯奇一惊抬起头,只见暗道那头走来一个人。他警惕的伸手去抓背上的马步/枪,却浑身突然一僵,一双鹰眼里全是惊恐——
来人双脚离地,飘在空中!
第章
“乌买女神保佑。”
玛纳斯奇祈祷一声,飞快扯下后背上的枪。即使非常恐慌,他那双鹰眼还是死死盯着来人,脚下步伐既快又轻,立刻退回密室之中。
密室中三人正在僵持,毕竟骷髅地板下是什么,谁也不敢打包票。没有迫降工具,宋半烟也不敢冒险。
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我们从长计...”宋半烟话到一半,听见外面小猞猁“嗷呜!”一声。
三人皆是一惊,齐齐向拐角看去。温萝萝立即扣住匕首,听见玛纳斯奇的脚步声,低声问道:“怎么情况?”
玛纳斯奇转过拐角,闻声立刻回答:“来了一个人。”
白薰华见老爷子神色仓惶,顿时心头咯噔一声,直接落进万丈深渊。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到底什么样的情况,才能让枪口抵头,都面不改色的玛纳斯奇惊恐无措。
白薰华当即从温萝萝手里一把夺过工兵铲,对着那些骷髅头奋力敲打,想要快点括大洞口。
宋半烟见玛纳斯奇脸色不对,知道必定出了大事,沉声问道:“什么人?怎么了?”
她问话之间,温萝萝已经一步抢先,握着匕首冲到转角。她艺高人胆大,素来百无禁忌。
小五跟着她往外走,却见温萝萝身形一闪,刚冲出去就又从暗道退了回来。
温萝萝脸色发白,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五一拨推开,就听玛纳斯奇对宋半烟说:“那个人...那个东西,两脚没着地,飘在空中。”
小五踉踉跄跄的扶墙站稳,闻言心道:那不就是鬼?
他是小孩子脾气,好奇多过害怕。这会家长们都在,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趴在墙边探出脑袋,往暗道里看去。
这一看不得了,当即目瞪口呆,吓呆在原地。
来人好像是小孩手里的氢气球,轻飘飘的浮在空中。看似晃晃悠悠,实则速度不慢,转瞬已经逼到眼前。脸上微微隆起的五官清晰可见,眼睛紧闭,嘴巴抿死,鼻子好似被砸凹进去,配上光秃秃的脑门——好似一个椭圆形的气球,被熊小孩胡乱画了一副畸形的五官。
气球人的模样实在太可怖,悄无声息的已经快要凑到小五面前。
“嗷呜!”
小猞猁低吼一声,惊的小五浑身一哆嗦,这才回过神。气球人脸皮蠕动,发出若有若无的嘶嘶沙沙的声音,好像在说些什么。小五慌忙之下顾不上思考,手里的匕首已经胡乱挥出去。
从玛纳斯奇发现气球人,到现在不过十秒左右,众人都还在震惊之中,宋半烟见小五出手,本能的大喊一声:“别!”
然后为时已晚,小五长臂挥出,银光闪闪的刀尖已经碰到气球人的脖子。
突然,一只手猛地擒住小五的手腕,一折一带一甩,小五只觉手腕剧痛,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,狠狠摔了一个屁股墩。
温萝萝出手如电,一拽推开小五之后,脚步一动已经退到宋半烟身边。她一脸恶心的看着气球人,嫌弃的问:“这什么鬼玩意?”
宋半烟心乱如麻,自己也弄不清在担心什么。她揉了揉太阳穴,皱眉说道:“不知道,先看看。”
两人一问一答不过几个字,气球人已经从转角冲进密室,紧紧追着小五不放。小五来不及站起来,双手撑地慌忙往后退。
手电筒惨白色的光芒下,无脸气球人简直比僵尸还可怕。温萝萝听着嘶嘶沙沙的声音,心里直发毛:“这东西有没有危险?“
白薰华抬头看了一眼,若有所思的回答:“不知道,可能是圣艾尔摩之火,也有可能是球形闪电。”①
温萝萝没听明白,嗤笑一声:“全是废话。”
宋半烟没好气的打断:“那就别说废话,把你的黑网拿出来,别让这鬼东西靠近。”
温萝萝不情不愿,但这会也没有其他办法。密室空间不大,就算这个鬼东西没危险,总在眼前飘来飘去也够恶心的。
黑网一撒,将气球人整个罩住。
玛纳斯奇暗暗松了一口气,扯下腰间的酒囊灌了一大口。烈酒如肚,顿时寒气消退,胆气又回来了。
温萝萝小拇指勾着一根透明的丝线,满脸不耐烦的说道:“现在怎么办?”
小五起先被吓得不清,如今见气球人长得虽然可怕,却半点危险没有,当即凑过去:“我帮你拿着。”
温萝萝白了他一眼,解开手上的丝线:“拿好,弄坏了扒你的皮。”
小五悄悄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,捏着丝线仿佛拿到玩具的小孩,兴致勃勃的不时扯一下绳子。
白薰华见状嘱咐:“小五,千万别碰它。”
小五应了一声:“知道。”
这气球人来势汹汹,将众人吓得不清,如今几分钟过去,也不见什么异常。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,也不再大惊小怪,又商量起下骷髅洞的事情。
“你刚不是砸的挺起劲?”温萝萝戳了戳指尖,斜视白薰华,“怎么突然又变卦了?”
白薰华提着工兵铲,语气矜傲而又徐缓礼貌:“任何时候,我都会准备一条退路,现在也是。”
玛纳斯奇脸色一直不好,他瞥了一眼网兜里的气球人,直截了当的说:“羊会跑,草会跑,但山不会跑。我们先和小潘他们会合,然后一起下来。”
宋半烟附和一声:“老爷子说得对,说起来我肚子都饿了,咱们先......”
小猞猁耳朵一抖,宋半烟顾不得说话,拔腿冲到转角——
暗道远处又走来一个人,双脚离地漂浮空中,紧接着它身后又出现一个、两个、三个...漆黑阴森的墓道之中,一个个无脸气球人整齐排列,共同发出嘶嘶沙沙的声音,好似一只幽冥送葬队!
众人看着那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,无不心底打寒战,骨子里瘆得慌。
“小宋,这不对劲。”玛纳斯奇紧握□□,扯下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大口。
宋半烟拧了拧眉头:“这是逼我们下去啊。”
“——噗噗噗!”
突然耳边传来仿佛气球漏气的声音,宋半烟扭头看去,只见小五手上牵着的气球人脖子上撕开一道黑色的口子,它的则身体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瘪了下去。
“嘶嘶...沙沙...嘶嘶嘶沙...”
密室之中黯淡无光,也看不清是什么在乱叫。手电筒的光束在墙上飞速一动,宋半烟一看清情况,当机立断指着气球人连声吼道:“火!快点火!”
玛纳斯奇老爷子的反应可谓迅速,宋半烟话音未落,他一手举起酒壶灌了一大口,一手从兜里掏出火材盒。
“——噗呼!”
一口喷出,酒入落雨。
“——刺啦!”
红光一闪,星火燎原。
“轰”的一声,气球人顿时熊熊燃烧,变成一个大火球,然后萎萎落在地上。而从它皮囊里钻出来的黑丝,也统统变成灰烬。
众人心口石头还未落下,火球中又涌出若干黑丝。那东西好像水母的触手,细细长长一根漂浮在空中。成千上万的聚拢成一群,密密麻麻看得人腿脚发软。
宋半烟眉头一皱,终于想起这东西的来历,脸上瞬间凝重起来,严厉的说道:“千万别让它碰到。”
“大家往后退。”白薰华轻声下令,“动作轻点,不要把它们冲散开。老爷子,麻烦你了。”
玛纳斯奇摆摆手,故技重施,费了大半袋烈酒,片刻就将黑丝群消灭的差不多。偶尔一两条漏网之鱼,也让众人踩进了土里。
然而此时,暗道里的那支送葬队伍已经逼近。
宋半烟看了一眼只有几步之远的气球人,转身对众人说道:“这地方不宜久留,咱们赶紧走。”
小五让接连的变故吓得不轻,抓抓后颈,连连点头:“恩恩,我们不碰那东西。”
温萝萝不满道:“对啊,不碰那东西不就行了。”
宋半烟朝她一笑:“那萝萝你一个人留下吧,我们不奉陪了。”说着疾步上前,去拿地上背包。
温萝萝眼角一挑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?”宋半烟与白薰华对视一眼,边背包边说道,“这些是萨满博的小鬼阿达,它们手拉手,能困住世间一切东西,包括人的灵魂。一般都是用剪纸、刻画,这种用活人炼制阿达的秘术,残忍到我不想说。”
“那不是正好可以证明,它们在守护成吉思汗!”温萝萝突然兴奋不已,指着骷髅洞口说道,“就在下面,就差一点!”
在场五人,只有温萝萝最执着成吉思汗的陪葬品。所以其余四人根本不理会她,简单商议了一句,立刻准备离开。
白薰华握着工兵铲,小心拨开第一个飘过来的阿达。
“扑通。”小五突然栽倒在地。
宋半烟后脊霎时涌上一股寒气,她连忙将小五抱起来,仔细一查看,就见他后颈有条黑线,正是从阿达皮囊里飘出来的飞丝。
宋半烟一惊,赶忙想用手电筒将它拂掉,眼前突然银光一闪,小五后颈皮肤被划开。温萝萝看着刀尖上被剔出来的黑丝,眉头一皱一松:“赶紧走吧,说不定还有救。”
“呜呜。”小猞猁突然叫唤几声,大家听得寒毛一竖,生怕又有什么事情。
温萝萝将匕首尖上的黑沙放进密封袋里,见白薰华给小五抱着伤口,急声催促:“别耽误时间了,这么点小伤口死不了。”
这会轮到她最急了。
大家没心思揶揄她,众人同心协力,将堵在暗道里的阿达拨到密室里。又拉了几道登山绳,围成一个框,将阿达们都赶到里面。
大家神经紧绷,生怕不小心碰破阿达的皮囊,里面成千上万的黑丝飘出来,到时候大家都要留在这里给成吉思汗陪葬。
看着空荡荡的暗道,又恢复之前的死寂,众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。几人也不废话,玛纳斯奇背起小五,宋半烟提上他的枪,脚不着地往外狂奔。
“有人。”
温萝萝话音未落,隐约响起“砰!砰!砰...”一连串的枪声。紧接着前方暗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直冲着她们而来!
白薰华瞧了一眼小猞猁,突然出声喊道:“小潘?”
众人一惊,就听潘小宏撕心裂肺的吼道:“快!快逃!”
作者有话要说: ①:圣艾尔摩之火,球形闪电、两种似是而非的自然现象,前者无害,后者超危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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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谢大金主xin的两枚□□,无以为报,唯有码字,明天双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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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波五个参与奖:花粉惹尘埃、一只拖延症晚期的蝎子、Y、、jshf。
群租房,公墓,政府规划,明孝陵,旅馆...可以的,潘哥表示他要一起开脑洞,大家加油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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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章
“砰砰!!!”
“快逃!他们有枪!”
哪用得着潘小宏说,此起彼伏的枪声已经压过了他的吼叫。宋半烟甚至觉得子弹擦过自己的脸颊,“嘭”一声打到夯土墙上。
“砰!砰!砰!”
“突突突!突突突!
对方火力之猛,震得人耳朵发聋、心里发慌。众人没办法,赶紧又转头狂奔。在漆黑的暗道里面慌不择路,好像一群忙晕头的小仓鼠。
“你们都什么鬼运气!”温萝萝没好气的抱怨一句,脚步刚要绕过拐角,一只阿达贴面飘过来。
“卧槽!”温萝萝吓了一跳,脱口骂了一句。
宋半烟紧跟在她身后,没料到她急刹车,险些撞上去:“你干么突然停...卧槽!怎么忘了这些家伙。”
黯淡无光的密室里,阿达们手牵手飘在空中,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人。微微起伏的五官好像在蠕动,形成一个奇诡的表情,似乎在窃笑。
五个人挤在拐角处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
还来不及思考对策,沉重仓促的脚步声迫近。一个身影闪过,潘小宏竭力奔跑冲过拐角,小腿一软跪倒在地。
“扑。”
“呼!呼呼呼...”潘小宏气喘如牛,双手撑着地,焦急的说,“走...呼...快,卧槽!”
潘小宏一抬头,就见眼前飘着一屋子无脸人形气球,在漆黑的密室里微微晃动,个个表情诡异阴森的盯着他。
白薰华连忙将潘小宏扶起来,低声嘱咐:“千万别碰。”
宋半烟瞥了一眼阿达,立即从墙角探出头,朝着暗道里大声喊道:“别开枪!不想死就别开枪!”
“——砰!”
“——砰!”
土灰四溅,宋半烟赶紧缩回来。
温萝萝舔了一下嘴唇,反手扯下挂着包边的登山绳,嗤笑一声:“这会不下去都没办法了!”
情况紧急,追兵转瞬将至,也只能冒险一搏。
只不过不论暗道还是密室,高度有限,阿达们现在飘着空中手牵手,将密室围了个滴水不漏。只留了它们脚下一尺的空隙。
温萝萝握着工兵铲,上前就想把它们拨开,刚要碰到,手臂猛地一缩。她定睛看了一眼,脸色变得极为难看:“这东西...好像变薄了。”
白薰华闻言打量阿达的皮肤,霎时眸色一沉:“别碰它。”
就好像垂暮之年的老人,瘦的皮包骨头,斑驳失去光泽的薄薄皮肤下,一条条青筋爆凸出来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青筋不断蠕动,似乎想要破茧而出。
温萝萝毫不怀疑,只有用一点力气,就可能把这层破皮弄破。她握着工兵铲,望向骷髅洞口。电光火石之间,温萝萝已经打定主意。她直笔笔的倒下,手掌在左右地面一撑,身体如同一直利箭,贴着地面飞进密室。
“卧槽!”潘小宏噼里啪啦的狂吐槽,“你一个人进去又怎么样?我告诉你一条铁一样的定律那就是这种情况脱离大部队必然先死!”
温萝萝翻了个白眼:“废话真多,赶紧爬进来。”
白薰华已经从玛纳斯奇背上抱下小五,弯腰对温萝萝说:“把孩子接过去。”
“嘭!”
“突突突!”
宋半烟连忙闪身缩回墙角,催促众人:“都快下去!我这撑不住多久。”说完立即又朝暗道里射了两枪,借此减缓对方前行的速度。
玛纳斯奇脸色肃然,将身上的挂包酒壶都塞给潘小宏,上前一把夺过宋半烟手里的八一式马步/枪:“别浪费子弹。”
宋半烟被他一把推开,顿时急道:“老爷子!”
玛纳斯奇神色沉如昆仑雪上,抬起手中□□,一双鹰眼微微眯起,手指扣动扳机。
“砰!”
枪声未落,暗道里响起一声惨叫——“啊!”
宋半烟知道多说无益,比划了一下高度,取出靑蚨子钱塞进夯土墙里。她飞速转身趴倒地上,手脚并用的爬进密室。
人皮囊阿达漂在头顶,阴冷寒气一股股透进身体。“嘶嘶沙沙”的声从耳膜钻进头颅中,宋半烟只觉脑海里被搅得天翻地覆,一张嘴就能吐出来。她打了个寒战,隐隐觉得它们会扑下来,压在自己后背上。
温萝萝没找到岩石锥,干脆将工兵铲插进夯土,狠狠敲了几下,然后将登山绳缠绕在上面,对白薰华说:“你过来扶着,我试试结不结实。”
要是这样,最后一个下去的人怎么办?
白薰华立刻想到一个主意:“登山绳从骷髅里面绕过去,多缠绕几道就结实了。”
“浪费时间。”温萝萝不屑的说,然后快速将登山绳从骷髅头的口、眼里面穿绕,“我要第一个下去。”
白薰华当即答应:“可以。”
下面未必安全,温萝萝的身手先下去探探路,白薰华还放心些。她将潘小宏爬进来,急忙让他背上小五,一边拿绳子将两人绑紧,一边问:“周饶呢?”
潘小宏飞快的说:“我让他躲在石门后面,等这帮人追进来再逃出去。”
白薰华拿起玛纳斯奇的酒壶挂在他脖子上,沉声嘱咐:“你跟着温萝萝先下去。”
“你也下去。”宋半烟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,扭头对玛纳斯奇喊道,“老爷子,快过来!”
玛纳斯奇扭头看了一眼,借着手电筒的光芒见四人还站在密室里,知道一个个下去也要不少时间,果断拒绝:“你们先下去!”
生死关头也没时间墨迹,潘小宏一见温萝萝不见踪影,赶紧抓住升降器往洞里钻。骷髅洞口虽然经过白薰华扩张,也不过脸盆大小。潘小宏背着小五,想要下去着实不容易。
“吸气!”宋半烟掏出匕首刷刷两刀,把潘小宏腰上的挂包割下来,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死命往下压,“收腹!”
潘小宏憋的满面涨红,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,终于从洞口挤了过去:“卧槽!你也快下来!”
宋半烟夺过他脖子上的酒囊,一巴掌拍在他头顶:“快下去。”
“半烟...”
不等白薰华说完,宋半烟一个健步冲过去,猛地将她推开,“啪”的一下用力踩住地上的登山绳,紧紧握住工兵铲。
两人目光相触,谁也没说话。
海誓山盟,尽在不言中。
白薰华抿了抿唇,上前紧紧抱住宋半烟,飞快亲了她一下:“等你。”
宋半烟扬起嘴角,热汗冷汗混着土灰的花猫脸上,笑的灿烂明媚。
能为你轻生死,真是荣幸。
宋半烟眸中光芒闪烁,朝着玛纳斯奇意气风发的喊道:“老爷子,快过来,咱们一起走!”
玛纳斯奇握着发烫的枪管,扣动扳机盲射数枪。弹匣一空,他立刻收抢,匍匐前进冲了过来。
宋半烟见状,连忙喊道:“你先下去!”
玛纳斯奇看着她脚下紧绷的登山绳,伸手在马步/枪上一按一扯,就听“咔哒”一声,三菱刺刀落在他手里。
宋半烟就见玛纳斯奇屈膝抬手,长臂高高举起一挥,三菱刺刀狠狠扎进夯土,贴着地面斜插,正好将登山绳死死卡住。
“快追,别让他们跑了!”
追兵的脚步声迫近拐角,两人皆是心底一沉。玛纳斯奇见白薰华已经下去,伸手猛地一拉宋半烟:“快走!”
宋半烟猝不及防,被脚下的骷髅头一绊,踉跄几步扑到洞口。白薰华闻声抬头往上看,见是她顿时喜形于色,连忙加快速度往下迫降。
刻不容缓,宋半烟知道自己动作越快,玛纳斯奇老爷子越有机会。她顾不得找升降器,匆忙坐在洞口,抬脚勾住登山绳,手往袖子里一缩,裹着绳子就要往下滑。
“她娘的!这么什么鬼东西?”
“我滴个仙人板板!吓死老子了...”
“大哥,人在那呢!”
玛纳斯奇端着枪,气出丹田,大喝一声:“想活命的就别开枪!”
这一声怒喝,惊得那群匪徒也是一愣。突然群匪齐刷刷分开两道,走出一个领头大哥模样的男人。年轻狂妄的黑帮头子,站在人群里着实鹤立鸡群。
他打量了一眼面前飘着的人皮囊阿达,脸上全是笑里藏刀的狠毒:“嗯?”
“——啪!”
子弹应声击中玛纳斯奇的小腿,鲜血四溅瞬间染红地面。玛纳斯奇闷哼一声,死死撑的工兵铲才没有倒下。
群匪轰然一笑,大声吆喝起来。
宋半烟一惊,额角青筋暴突,急得肝肺都绞成一团。
“敢跑我就杀了他。”黑帮头子吹了一下枪口,即刻下令,“别碰这些鬼东西,爬过去,抓活的。”
玛纳斯奇见宋半烟果真不动,顿时急得额头冒汗,怒不可赦的呵斥:“小宋,你等什么,快走!”
宋半烟看看他小腿上的血窟窿,再看看那一杆杆枪,怒极反笑,对着那黑帮头子一挑眉:“帅哥,兔子急了会咬人,和气才能生财。下面的东西,我们一样不要,你看行不行?”
“行啊。”黑帮头子晃了晃□□,倒真是一脸的和气生财。
隔着手拉手围成一圈的阿达,黑帮头子神情更为可怖。他脸上笑容瞬间收敛,只剩下杀气腾腾:“东西当然都是我的。你嘛,有人可是花了钱的。”
宋半烟霎时一惊,从尾骨窜上一股寒气。
玛纳斯奇看着即将爬进来的匪徒,嘶声苦苦劝道:“小宋,快走啊!”
黑帮头子斜眼一笑,枪口稳稳的指着宋半烟:“她哪也去不了。”
宋半烟望着他,抬手掩住唇。
夯土墙缝里的靑蚨子钱,突然微微一震,刹时化作一颗流星从空中划过——“铮!”
黑帮头子一惊,连忙往旁边一闪。只觉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飞过,刮得自己脖子一疼,不用伸手摸也知道出血了。
黑帮头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,可靑蚨子钱更快!带着从黑帮头子的血,一下扎进阿达的皮囊里,转瞬就冲到宋半烟面前。
宋半烟吹响靑蚨母钱之后,立即就将母钱扔了出去。子钱飞到宋半烟鼻前,硬生生拐了个弯,跟着母钱冲进阿达群里。
“——噗。”
“——噗。”
“——噗。”
气球漏气的怪异声,紧跟着那一声铮鸣响起。整个密室,瞬间被嘶嘶沙沙的声音占据。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,千千万万的黑丝犹如潮水从阿达的皮囊里涌出,聚拢成一团团黑云,倏得将在场所有人围住!
第章
“这什么鬼东西!”
“大哥,他们飘过来了!怎么办?”
“蠢货,别拿手碰!”
“老爷子!”宋半烟大吼一声,拿下挂在身上的酒囊,一挥手扔了过去,“接着!”
玛纳斯奇长臂一抬,将酒囊抓在手里。他张嘴咬开酒塞,仰头灌了一大口。另一只手摸出火柴盒,“刺啦”一声点燃了。
“——砰!”
惊慌失措的匪徒开了一枪,恐慌的气氛瞬间传染开来,“砰!砰!砰!”接连的枪声四起。
玛纳斯奇一口烈酒喷出,火柴棍上火焰瞬间变成一条火舌。“轰”的一声,火舌舔舐过的黑丝尽数变成灰烬。通往骷髅洞口的道路被清理出来,玛纳斯奇抬腿就要冲过去。
他一步迈出,身体刚刚前倾,立即发现不妙。远处那些如同浮游生物一样、在空气中随意飘动的黑丝,好像被气流卷动,迅速向他涌过来。
玛纳斯奇立即停下脚步。
霎时见,奇怪的事情发生,黑丝好像失去目标一般,又恢复之前晃晃悠悠的飘荡状态。
宋半烟也发现了这一点,她只有肩部以上还露在洞外,但此刻双手趴在森白的骷髅上,动也不敢动一下。
她现在的确可以直接从洞口滑下去,可是那样一来被吸引过来的黑丝,必然会聚拢在洞口,甚至可能跟着她到地下。
如果那样,那就糟糕了。
宋半烟缓缓抬头,望向玛纳斯奇。
玛纳斯奇手腕微动,晃了晃酒囊,里面的烈酒只怕一口都不到。他朝宋半烟笑了一下,嘴唇一动,无声的说了两个字:“没了”
两人沉默相对,外面匪徒们嘈杂的喧哗声,转瞬变成惊慌失措的哭喊——
“老三老三!醒一醒啊,老三。”
“啊啊啊,它过来了,我我我...”
“大哥,咋办啊啊啊!”
“别吵,跟我走!”
急促的脚步声刚刚响起,“噗通”、“噗通”的声音此起彼伏。尖叫声、哭喊声瞬息拔高,一时间密室里面几乎炸开。
从喧哗到死寂,前后不足一分钟。这间深埋底下的密室,又恢复成之前数百年间的模样,阒然如同遗落在时间之外的一隅。
额角的汗珠滚落到眼角,宋半烟都不敢抬手揉一揉涩痛的眼睛。她僵硬着身体,连呼吸都压缩到最轻...呼气...吸气...呼气...
“半烟?”
下方突然传来白薰华的轻唤,宋半烟心头一惊,不知是不是错觉,空中的黑丝似乎齐刷刷的动了一下。宋半烟屏气凝神盯着仔细看了几秒,发现黑丝的确正渐渐聚拢过来。
她心头一紧,压低声音快速回了一句:“没事。”
说完她立刻朝玛纳斯奇老爷子使了使眼色,示意两人同时行动,将黑丝逼近的时间缩短。
玛纳斯奇轻轻点了点头,慢慢抬起酒囊。黑丝如同闻见血腥味的鬓狗,躁动着加速聚拢过来。玛纳斯奇极力放轻动作,将最后一点酒吞入口中,然后朝宋半烟笑了笑。
宋半烟扬起唇角,缓缓深吸了一口气。
即便岿然不动,黑丝形成的黑烟还是在渐渐逼近,没有时间了。
宋半烟握紧登山绳,抬起手肘缩进洞中。可谁知道就这么一个小动作,黑烟霍然加快一倍速度,离宋半烟的头顶只剩一米的距离!
宋半烟一惊,当即动也不敢动。
她望向玛纳斯奇,只见老爷子眉头紧锁,脸色极为不悦。
宋半烟甚是无奈,知道自己突然改变计划不对,但现在这个情况,真是一动就死啊。再说,自己死了也就罢了,可......
一想到白薰华,宋半烟更不敢动半分。
玛纳斯奇双目一蹬,催促她快点行动。
宋半烟牙关咬死,腮帮子绷得发疼,就是下不了决心。她为人处世一向随心所欲,凡事想就去做。得也罢,失也罢,生也可乐,死也轻松。
可当她抱着景蓝绒被,从那张胡桃木床醒过来之后,一切都变得不一样。
或许更早一些,从那个记忆模糊的警察局开始......
遇到一个人,认识她,靠近她。
和她说话,与她牵手,吻她轻颤的睫羽。
去天南,去海北,去你想去的地方,走过落满梧桐叶的街道,登上摩天大厦的露台,嗅着空气中火锅味,一起远眺巍峨的昆仑。
大多时候相亲相爱,偶尔吵架,也会立刻后悔。
闹变扭,说狠话,永远舍不得真的离开。
或许有更美好的爱情,但这已经是我想要的、最好的相守。
宋半烟咬了一下唇,垂眼温柔的笑了起来。
一弹指的功夫,虽然速度放缓,但黑烟还是又往下压低三分之一。显然人的动作只是起到加速作用,这些诡异的黑丝,天生就有寻觅的本能。
宋半烟抬头歉意的看向玛纳斯奇,张口轻声说:“老爷子,对...”
玛纳斯奇脸上巨变,竟然不管不顾,猛地扑过来。宋半烟猝不及防,根本来不及阻止,就见他已经冲自己面前。
“——噗!”
最后一口烈酒喷出,火焰在宋半烟头顶熊熊燃烧,刺眼的光亮让她睁不开眼,紧接着黑影袭来。宋半烟忽觉头顶一股重力压下,眼前瞬间漆黑一片,只听见——
“咚!咚!咚!”
头顶仿佛有一架战鼓,“咚咚咚”的擂鼓声震的宋半烟头晕目眩,一时间什么也不愿去思考。
玛纳斯奇紧紧贴在地面上,用胸腔堵住骷髅洞口。他一边感觉到有冰冷的游丝附着在自己手背上、脖子上、脚踝上,钻进头发里、耳朵里、鼻子里,甚至眼睛里。
一边他又感觉到紧贴在自己胸口的那个脑袋,毛茸茸的、热乎乎的,听见她哽咽的抽泣声,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喊:“老爷子...”
汉人的称呼真奇怪。
阿訇、和卓,他们才是老爷呀。
没有了,没有老爷了,汉人的英雄赶走了和卓、打倒了地主。
“老爷子!老爷子?你听见我说话吗?”
听见听见,听得见。玛纳斯奇恍恍惚惚想:老爷子挺好...真是喜欢这群孩子...多好的孩子呀。
他忽然精神一震,如同垂死的雄狮,从胸腔中迸出一声嘶吼:“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啊!”
宋半烟再也忍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,泣不成声的凄咽:“唯有..唯有祖先留下...的...史诗,仍在...仍在一代代留传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英雄不死,则文明不灭。
文明不灭,英雄的史歌必代代留传。
第章
宋半烟哀恸的悲泣声,听得白薰华浑身一冷。难过不舍如潮水,瞬间淹没那一点点庆幸,她气息忽重,压抑的抽泣了一声。
“呜呜。”怀中的小猞猁不明所以的轻哼,伸出舌头舔了她一下。
白薰华立即恢复冷静,抬头往上看去,关切的唤道:“半烟,你还好...”
白薰华话音未落,只见上面一道黑影忽地坠下。原来宋半烟一直赤手空拳攀着绳子悬挂半空,此刻双臂无力继续,唰一下滑了下来!
即使隔着衣服,手掌摩擦过登山绳产生的灼痛感觉还是让宋半烟疼得牙齿一颤。她慌忙张口咬住登山绳,登时口中漫出腥甜的铁锈味。
勉强缓住下坠的速度,宋半烟立即脚尖勾住绳子,在腿上又绕了几道。她不顾疼痛,死死攀在登山绳上。宋半烟知道自己在这样滑坠下去,非常可能会撞到白薰华。
白薰华虽然看不清宋半烟的状态,但听空气中粗重的呼吸声,也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。当务之急,自己越快落地越好。
“我着地了。”
下方传来温萝萝的声音,在黑暗中空荡荡在回响。白薰华心头一紧,沉声说道:“小潘,快点。”
潘小宏不敢大意,赶紧加快速度。只是他之前死里逃生,此时已经精疲力尽,身后又背着小五。匆忙中往下一看,温萝萝肩上的标志灯好像一点萤火虫的光芒,微弱的在远处。
“呼...呼...”
潘小宏喘着粗气,身体悬在空中晃来晃去,但他丝毫不敢有一点懈怠,不断加快速度,“哧溜”、“哧溜”的往下滑。
终于,脚尖触到地面,潘小宏霎时心花路放,感动的低呼一声:“我的妈呀。”
温萝萝举着手电到处打量,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:“哼。”
“怎么有头猪。”潘小宏正吐槽,突然听见上方一声惊呼,他仰头看去,只见一道黑影坠下!来不及多想,潘小宏抬手就去接。
“——嘭!”
霎时间,潘小宏感觉自己的双手都断了。他来不及喊疼,人已经被这股惯性力带倒。电光火石之间,潘小宏想到背上的小五,腰杆一折,猛地向前扑去。
温萝萝没料到他突然撞过来,伸手一拨将他推开:“蠢猪,这都能被砸到。”
潘小宏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磕到鼻梁骨,霎时两行鼻血淌出来。他扬起脑袋,气呼呼的说:“蠢你妹,上面摔下来的肯定是同伴啊!”
两人吵嘴的时间,小猞猁已经从空中跃下,白薰华紧随其后匆忙迫降下来。她双脚一着地,慌忙奔向宋半烟。
“半烟?”
宋半烟摔倒七荤八素,躺在地上恍恍惚惚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白薰华见她意识清醒,顿时心头一松,连忙掏出手电筒,替她检查伤势。或许因为潘小宏的缓冲,宋半烟虽然摔的不轻,却只是些磕碰撞伤。
潘小宏反而伤势重些,右臂脱臼疼得冷汗淋漓。白薰华让温萝萝固定他的上臂作对抗牵引,自己握潘小宏的前臂,向远侧顺上肢轴线方向牵引:“放松。”
潘小宏咬着自己的衣服,含泪点了点头。
“咔。”一声轻响。
关节复位之后,白薰华给她做了紧急处理。转身见宋半烟躺在地上,手里举着战术手电,直笔笔的对着上方。
白薰华紧抿了一下唇,轻声喊道:“半烟。”
宋半烟眨了眨眼睛,轻轻说了一句:“...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。”①
声音从胸腔中传出,截然在口中,仿佛只是念给冥冥中未曾离开的亡者。
悲而不泣,哀而不伤。
宋半烟从地上站起来,如一株青竹破土而出,亭亭玉立似凌云霄。她朝白薰华扬唇一笑,拍了拍衣服,招呼众人:“走吧。使死者生,生者无愧,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。”②
温萝萝见状反倒皱起眉头,手电筒的光束指着头顶,不依不饶的问道:“宋大专家,我们头顶上那个东西你看见了吗?”
“卧槽!这什么东西!人骨头天花板?”潘小宏手臂吊在脖子上,仰着脑袋吓得不轻。
无数的骷髅头整齐排练,长长的一条,一层叠着一层,往一边的黑暗里延伸。
就好像,一个楼梯。
宋半烟不理睬她,走到潘小宏身后查看小五的状况。她眉头皱成疙瘩,似乎在极力回忆。
潘小宏看不见她的表情,焦急的问:“小五没事吧?”
温萝萝趁机打听:“上面那些是什么鬼玩意。”
阿达即恶灵,从它们皮囊里面钻出来的东西,叫“鬼玩意”还真的一点不错。
宋半烟从白薰华手里接过一根细针,用打火机烤了烤,语气颇为怪异的说:“呵,还真不知道弄出这鬼东西的人,怎么给它命名的。非要说的话,那就用《尔雅》的名字吧。嗯,中馗,菌。”
潘小宏一愣:“钟馗?君?”
“中是中间的中,五中所主,何藏最贵,指五脏六腑里面。馗为九首,意思就是特别多。菌嘛,就是细如菌丝。”宋半烟捻了捻细针,出手如电对着小五后颈上下连戳数下,“郭璞那家伙说,中馗似盖,地蕈也。”
她将细针有烤了烤,别在自己袖口:“后世望文生义,说中馗是大蕈,也就是一种大蘑菇。不过倒是,阴差阳错的凑巧了。”
温萝萝和潘小宏听得云里雾里,连白薰华都甚是迷糊:“我只听过大蕈甲,那是一种虫子。”
她说着突然一愣,目光落在小五后颈的伤口上:“大蕈甲的雌虫会把卵产在大型真菌上,幼虫在真菌肉质部分蛀道,藏在里面吞食直到长大。”
潘小宏恍然大悟:“这玩意不就跟冬虫夏草一样嘛!不过那个是草胜了。”
白薰华眉头蹙起,望向宋半烟,口气甚是担忧:“我记得昆虫原脑的中心部分叫蕈体,因为背面向前生出分支,扩展形成蕈状得名,那里是神经细胞及其纤维的聚集体。”
她说得极为婉转,但大家都是聪明人,气氛瞬间凝重。潘小宏感觉自己后背升起一股寒气,忍不住打了个哆嗦,颤颤巍巍的问:“小五,不会...变成僵尸吧?”
宋半烟掀起眼皮朝上看了一眼,透过黑暗她依旧可以感受到那成千上万的骷髅头正盯着自己。但其中又有一道温暖的目光,足以驱散重重阴霾。
“没事,小五只沾了一条,而且及时挑出来。现在昏迷不醒,只是被麻醉了。”宋半烟宽慰潘小宏,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,“醒过来之后照样能抢你的游戏手柄。”
潘小宏闻言喜上眉梢:“那就让他抢吧!”
温萝萝见没套出有用的情报,顿时索然无味的催促几人:“行了,走吧。这地方明显是天然洞穴改造的,成吉思汗的宝藏不远了。”
“来了来了,催什么催。”
三人跟着温萝萝向前走,白薰华侧头看向宋半烟。宋半烟察觉到她的目光,无奈的摇摇头。
白薰华心中一叹,脸上神情更加凝重:半烟开始明明说,不知道弄出黑丝的人怎么给它命名的,只怕这东西比她提起的中馗菌危险很多。要尽快找到出口离开,或许小五还能......
“有东西。”温萝萝压低声音,“我去看看。”
众人落下来的地方极大,像是一处地下溶洞,但经过人工开凿,显得极为工整,如同一处开阔的广场。只是地底气温极低,专业的户外保暖衣物都挡不住阵阵寒气。潘小宏打了个哆嗦,心里吐槽:这鬼地方不会是阴曹地府吧。
温萝萝在前面站了一会,手电筒光束扫了扫去,在黑暗中晃得人眼花。潘小宏心里犯嘀咕,忍不住开口问:“峰不二子小姐,研究诺查丹玛斯呢?”③
“哼。”温萝萝冷哼一声,“便宜你们了。”
她这话一出口,三人立即意识到前面不是危险,而是温萝萝发现了好东西,在那思考怎么吃独食。
潘小宏兴奋跑过去,只见地上一大坨白不白,黄不黄的东西。比篮球大一圈,表面皱巴巴的,看起来像动物大脑。
“手感很奇怪啊,又滑又黏...”潘小宏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,突然感觉指尖一抖,顿时吓得不清。只见惨白的手电光下,那东西一伸一缩好像在呼吸。
“卧槽,活的!”
潘小宏往后退了一步,突然回过神来,惊呼一声:“这玩意我见过,叫太岁!”
《本草纲目》里面说,太岁又叫肉灵芝,‘久食,轻身不老,延年神仙’,好些达官贵人的喜欢吃,在白家药铺算是畅销产品。只不过经潘小宏手的,都是切成一块一块放在精致礼品盒里的。
“还挺有见识。”温萝萝瞟了他一眼,心情极好的说,“这么大一块,至少一百多万。我只拿一半,其他你们分。”
宋半烟一眼看出,地上哪里是太岁,那是一块息壤肉。她闻言笑盈盈的对温萝萝说:“萝萝你太客气了,你找到的当然归你。”
温萝萝眉梢一挑,有些拿不到主意:宋半烟这个人的确好像对钱不在意,不过这口气...管她呢。
温萝萝弯下腰,手中匕首一挥,从“篮球”下面划过,将它割了下来。她收起匕首,笑着将滑滑黏黏的宝贝抱起来。
“啪嗒。”
里面掉出一样东西。
作者有话要说: ①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:君子连完一顿饭时间也不能违背仁德。即使在最紧迫的时刻也必须按仁德去做,即使是在流离困顿的时候也必须按仁德去做。
②使死者生,生者无愧:见到亡者的时候,活人能问心无愧。
③峰不二子小姐:动漫人物,贪财,背信。
第章
事出诡异,三人齐齐往后一退了一步。温萝萝抱着息壤肉却是纹丝不动,盯着宋半烟问:“你看出来了?”
都是聪明人,既然挑破了那就摊开说。宋半烟举着手电,一边打量一边说:“古人说太岁星运行之处,地上就会生出太岁。太岁星是人君之象,率领诸神,统正方位,故不可犯,犯之则凶。”
潘小宏哈哈大笑:“啧啧,这就叫太岁头上动土,活腻歪了。”
“这不是太岁...要之以太岁,神灵所生,其物异形,或天或寿,唯圣人通其道。太岁出现的地方,不是一般人能去的。”宋半烟用废弃的荧光棒拨了拨肉里掉出来的东西,发现只是一滩粘稠的液体,散发着甜腥怪味,“这是息壤肉,息壤就是息土。息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,鲧曾经偷帝尧是息壤用来添堵洪水。至于,息壤肉,萝萝你也可以叫它息肉。”①②
息肉,人体组织表面长出的赘生物。顾名思义,就是莫名其妙身上长出一块多余的东西。
温萝萝眉头一皱,隔着皮手套仍觉得恶心。她手一松,抬脚踢了出去——“嘣!”
这一脚力道十足,篮球大的息壤肉“嗖”的一下没入黑暗,不知道飞到哪去了。
白薰华见宋半烟一直蹲在地上,侧头问道:“地上怎么会突然长出这个?”
潘小宏跺跺脚,低头嘀咕:“这看起来是天然无缝石地板,什么东西能从地下长出来,会不会是飘来的孢子?”
“都叫息肉,但死人身上长出来的才叫息壤肉。”宋半烟拿着荧光棒拨开那滩粘液,在地上戳来戳去,“没有尸体是长不出来的,有了。”
她刮开黏在地上的稠液,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。缝隙差不多一次性牙膏大小,里面塞得满满的,都是和息壤肉差不多的黏稠软肉。
温萝萝瞥了一眼,不耐烦的说:“这东西恶心巴拉的,你还打算把尸体挖出来?”
宋半烟不为所动,从她背包上那些工兵铲:“事出反常必有妖,息壤肉也不是随便谁的尸体都能长出来的。”
四周危机四伏,一群人又渴又饿又累,小五还危在旦夕。宋半烟偏偏执意孤行,举着工兵铲奋力砸在厚重的岩石。
“哐当!哐当!哐当!”一下一下的刺耳声在黑暗的洞穴里回荡,听得人心烦意燥。
潘小宏坐在地上休息,干巴巴的咽着的压缩饼干,扭头看了一眼靠着自己肩上的小五,叹了口气:“哥就不该带你来。”
他刚开口懊悔,突然后背一凉,就见一旁的小猞猁嗖一下站起来。从耳朵尖上两簇翎毛,到尾巴尖,全是毛发都竖了起来。一双猫眼瞪得浑圆,直笔笔的盯着潘小宏的身后。
潘小宏仰着后颈,一动都不敢动。他隐约觉得,小五似乎动了一下。睁开眼皮露出纯白的眼珠,缩成针尖的黑色瞳孔空洞的盯着前方,麻木的脸上霍然张口大嘴——
“是水声。”温萝萝惊喜的站起来,举着手点头向潘小宏身后的黑暗照去,“应该不会错,是水流声。”
被自己脑洞吓着的潘小宏,霎时松了一口气,假装无事的嚷嚷:“真的假的?你去看看。”
宋半烟放下工兵铲,擦了擦汗珠:“上有清泉,四注而下,所以才得名清水县。这又不是雪山,水不可能从天上来。”③
白薰华点点头:“这一带有温泉资源,地下水系肯定不会少。有水就出路,大家休息一下立刻出发。半烟?”
“嗯。”
宋半烟应了一声,手里活不停。她心里有种强烈的直觉,好像冥冥中有人在召唤,无论如何都要把下面的东西挖出来。
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,连石头都在时间流逝中变得不结实。经过宋半烟一阵努力,地上终于露出碗口大的洞。
岩石下面黑黝黝的好像埋着一截朽木,又好像是一个大壳子。因为它中间裂开一道口子,息肉正是从里面长出来的。
宋半烟拿起匕首将缝隙划大,小心翼翼的将手伸了进去。白薰华心里一紧,既担心,又不敢打扰她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隔着防护手套,宋半烟感觉里面居然是有温度的。她摸到一样滑滑软软的东西,触感难以形容。
宋半烟眉梢一挑,嘴角露出笑意,慢慢将那东西从里面掏出。
潘小宏紧张的盯着,又兴奋又迟疑:“这东西...是不是像个大鱼泡,漏气的那种。”
乳白色的胎膜有盘子大小,里面不知包裹着什么,在手里还有些分量。宋半烟向温萝萝拿了一个密封袋装好,大大松了一口气:“累死我了,有没有水?”
白薰华当即开口:“水都丢了,我们正好去前面找水。”
大家连番奔波,早就是饥寒交迫、疲惫不堪。肚子饿,都忍不住吃了些压缩饼干,这会嘴里唾沫都没了。懒得开口说话,各自背上行李,朝着水声响起的方向疾步赶去。
水源的方向,明显偏离了平整的大道。温萝萝心里惦记成吉思汗的宝藏,宋半烟许诺喝到水就去找,这才将她哄住。
温萝萝助跑几步身体弹起,双手扒住巨岩的边缘,腰杆一晃上腿勾了上前,人如灵猴攀了上去。她居高临下看着下面几人,得意洋洋的笑:“你们几个怎么活下来的。”
“运气也是一种实力,但靠它我早就死七八回了。”宋半烟抓住她的手,借力爬上去,手电筒一晃,“萝萝,你的宝贝哎。”
温萝萝瞥了一眼地上的息壤肉,嫌弃的哼了一声。
爬过两层楼高的巨岩,众人踩着高高矮矮的岩柱向前。这个方向根本无路可走,不远的距离可把众人累得够呛。
温萝萝听力极好,“哗啦哗啦”的水声越来越近,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,手中电筒一晃,突然眼睛一亮:“水!”
潘小宏连忙探头看去,只见岩柱尽头的下方,黄白色溶穴之间,有一汪泉水。手电筒光束照在上面,波光盈盈。
“哇塞!有水了!”潘小宏连忙叫道,“宋老板,快帮我把小五抱下来。”
“哈?”宋半烟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,楞了一下从他背上抱下小五,“薰华,你不下去吗?”
“你帮我带点水就行。”白薰华搂着小猞猁,安抚的摸摸它的脑袋。
宋半烟点了点头,突然鼻翼一动,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山椒味。
温萝萝已经当仁不让率先跳了下去,这一处岩石大概因为常年被水浸泡,湿乎乎的,质感出奇的软。温萝萝从高空跳下,脚底一陷,险些摔倒。
“喂!”潘小宏心急如焚的扯了一嗓子,连忙跟着跳了下去,“有没有团队精神啊!”
“——回来!”
宋半烟大吼一声,眼睛全是惊慌。
然而为时已晚,温萝萝只觉静谧的洞穴中突然惊起一股风!这风来的太突然,她眉头一皱,匕首瞬间滑入掌心,手中的电筒也照向前方——
黄白的溶穴岩壁居然压了下来!
山崩了?
温萝萝疾步后退,然而脚下却突然剧烈晃动。一时之间,温萝萝和潘小宏两人只觉山崩地裂,宋半烟的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,震乱之中根本没听清。
白薰华闻声抬头,倏得脸色一变:“这是?”
“鲵桓!”宋半烟焦急的从包里扯出登山绳,气急败坏的低吼,“我居然忘了这东西!快上来!”
潘小宏和温萝萝两人一起摔倒,转瞬之间就意识到不对劲。脚下这东西明显是活的,两人顾不得震惊,挣扎着就要爬起来。
然而鲵桓的大嘴合起的速度太快,顷刻之间就是泰山压顶。温萝萝惊而不慌,立即抬臂一挥,对着它的上颚就是一刀。
鲵桓吃痛,果然停了下来。但它的舌头一搅,温萝萝和潘小宏犹如搅拌机的两颗葡萄干,刚站起来的就被撞倒。
“接着!”宋半烟将绑着工兵铲的登山绳抛出去,大吼道,“别碰它的血!”
温萝萝一听,扬起来的匕首又缩了回去。一旁的潘小宏在颠簸中奋力抓住工兵铲,顾不得刚刚脱臼接上的手臂,一把攥紧温萝萝的皮衣,拽着她就往上爬。
鲵桓口中两人命悬一线,宋半烟和白薰华也是岌岌可危。鲵桓不但一直在摇头搅舌,身体同时往后退。两人死死缠着登山绳往后拉,但怎么敌得过眼前盘然大物的力气。
宋半烟双脚脚尖悬空,心知再这样下去,不过十秒就要被鲵桓拖下去。她双颊绷紧,沉声说道:“薰华,快去拿电击棒,这东西怕电。”
白薰华闻言立刻看向背包,手刚松开绳子,立即意识到不对劲。
宋半烟猛地一跃,从岩柱上跳了下去。她趴在鲵桓面颊上,大声喊道:“把工兵铲松开!小潘,松手!”
潘小宏在鲵桓口中摔得七荤八素,握着工兵铲就如同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他恍惚之间听宋半烟这么一喊,只当自己听错了。
“不能松!”温萝萝顾不得宋半烟的嘱咐,手中匕首猛地刺下,也不知道插在鲵桓哪里,不过倒是勉强稳住身形,“松了我两个都没命!”
“快松手!快松手!小潘!”
这次宋半烟的声音清晰无误的传来,潘小宏顿时心头一凉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温萝萝见状不妙,就要夺过工兵铲。
“滚!”潘小宏双目一蹬,不知哪里生出一股蛮力,一脚踹在温萝萝的肚子上,猛地把工兵铲扔了出去!
作者有话要说: ①太岁:《山海经卷六海外南经》地之所载,六合之间,四海之内,照之以日月,经之以星辰,纪之以四时,要之以太岁。神灵所生,其物异形,或夭或寿,唯圣人能通其道。
②息壤:《山海经·内经》:红水滔天,鲧窃帝之息壤以堙红水。
③清水县:《三秦记》上有清泉,四注而下,下有县,因此而名。
④鲵桓:《酉阳杂俎》天旱辄含水上山,以草叶覆身,张口,鸟来饮水,因吸食之。
有空给你们讲讲中国版神奇动物在哪里~~
第章
手上紧绷的登山绳突然一松,宋半烟一边手忙脚乱的往回拉扯,一边趁机打量目前形势。
这处溶穴地形如同一个峡谷,两边高中间低。这只鲵桓身形巨大,恰好卡中中间。也多亏这样的地形,让鲵桓没办法做大幅度的动作。要不然,它左右晃一下脑袋,就能把宋半烟甩出去。
宋半烟匆忙瞥了两眼,心里略微定了定神,飞快的将工兵铲拉到手里。握紧带着余温的铲柄,她精神一震,暗暗祈祷:一点要有用啊。
心思一闪而过,宋半烟毫不敢迟疑。她跪趴在鲵桓身上,握着工兵铲猛地拍下去——
“啪!”
这声音就好像是抽鞭子,又响又脆,听得人心里一哆嗦。鲵桓却似乎毫无反应,依旧缓缓挪动四肢往后退,同时一张大嘴不断蠕咀。
潘小宏和温萝萝两人,此刻就好像被关在一个大贝壳里,压得直不起身体。昏天黑地的,不知该如何是好,最可怕的是鲵桓那条粗壮有力的舌头。
温萝萝小心的贴在一边,摩挲着向前爬。她伸手灵敏,不多时就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牙齿之类硬邦邦的东西。温萝萝立时心花路放,正要寻思出去的办法,蓦地身后一股热风袭来。
她身体一侧,下意识的往旁边闪避。
人类牙齿缝里卡一根芒果丝都能清晰感觉,鲵桓也不例外。温萝萝脚步刚刚一动,黑暗中那条舌头已经如影随形袭来。她还没来得及站稳,鲵桓的巨舌就如同撞城锤,一击之下千钧之力。
“——嘭!”
温萝萝避无可避被撞了个正着,五脏六腑疼得绞成一团,喉间一甜呛出一口血。这还不是要命的,那根巨舌一击得手,微微抬起又猛地砸下去——
“啪!”
宋半烟手起铲落,好似狂风骤雨“啪!啪!啪!啪!”一连也不知道多少下,直到手臂发麻才停了下来。
“呼呼呼...”宋半烟一边大口喘着粗气,一边低头凑过脑袋往鲵桓背上看。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什么,她胡乱擦了一下满脑门子汗珠,抓起挂在胸前的手电筒照向工兵铲拍打的地方。
“哗啦!”浪潮拍打的水声让宋半烟后颈一寒,她慌忙向前看去,只见鲵桓粗长的尾巴拍打水面,浪花四溅。
糟糕!
不消半分钟,鲵桓就能全部退进水中,那时候不要说救出潘小宏和温萝萝,只怕宋半烟都要一起淹死。
看着漆黑如墨的渊水,宋半烟猛地回头。代表白薰华的标记灯在黑暗中闪着光芒,就好像是狂风暴雨中的灯塔。
那是归家的方向,那是活命的希望。
宋半烟心头一惊,骤然握紧手中的工兵铲。此刻从鲵桓身上跳下,自己有八成的活命机会,但潘小宏就......
想到果断松开工兵铲的潘小宏,纵是宋半烟,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决断。
“你为什么要松手?”生死关头还有闲情问这个,温萝萝觉得自己脑袋坏了。
潘小宏身手远不如她,这会费尽全力,脸颊紧绷,牙关咬死,根本空不出机会和她闲聊。
两人现在攀附在鲵桓上颚,这个地方靠近咽喉,是舌头扫舔的盲区,又不至于被咽喉肌肉推进肠胃。但这也是一时之计,别说鲵桓现在这样奋力晃动,就算它一动不动两人也坚持不了多久。
潘小宏突然一哆嗦,猛地惊醒过来。这样危险的环境,他刚刚竟然险些睡着,简直匪夷所思。
潘小宏那边悉悉索索一动,温萝萝霎时也回过神,心里暗暗盘算,自己怎么也能比潘小宏撑得久:到时候这家伙掉下去,那怪物舌头一卷,我就可以趁机逃出去。
“卧槽!”潘小宏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。
温萝萝震惊不已,一时忘了反驳。
潘小宏嗅这空气中的甜味,瞪着温萝萝肩上的标记灯,气的五章六腑冒烟:“血,这东西的血有毒!”
他说着手臂一松,就要掉下去。温萝萝见身边那盏黄灯标记灯一闪,下意识伸手去拽。她提着潘小宏的后领,恼羞成怒的骂道:“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,你TM不松工兵铲我们现在...”
“买二送一啊!”潘小宏双目布满血丝,张口怒吼一声,“死两个还不够?”
两人说话间,突然地动山摇!温萝萝倒挂鲵桓上颚,单手哪里支撑的住两个人,霎时摔了下来——
“啪!”
鲵桓突然发狂,巨尾拼命拍打水面。顷刻之间,巨浪滔天,全拍在宋半烟身上。她猝不及防,身形一晃就从鲵桓背上了下去。
一旦落入水中,三条命都不够!
下坠的瞬间,宋半烟双手乱挥,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。然而鲵桓这样的两栖动物,表皮浑如鳖鳌,虽不光滑却也没有能抓的东西。
说长实短,转瞬的时间宋半烟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水中。阴冷的渊水犹如寒冰,刺得她浑身一抖。就在此时,宋半烟突然感觉手掌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。那地方微微凹陷,她手指急忙抠了进去。
稳住下坠之势,宋半烟得以死里逃生。肩上的标记灯散发出微黄的光芒,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。宋半烟她眯眼一看,只见鲵桓表皮上有一条白色的粘液,像棕树里流出的乳胶。
她顺着胶迹看去,发现是从自己手抠着的凹槽流出来的。那地方应该是鲵桓的外分泌腺。
“有效!”
宋半烟顿时喜出望外,心里重新燃起斗志:潘小宏还有活命的希望,我要在鲵桓完全下水之前争分夺秒。
她将粘液抹了全身,借着吸附力,抠住鲵桓张开的分泌腺,手脚并用的往上爬。
也许鲵桓特别喜欢水,这会翻天搅地扑腾地水浪滔天。宋半烟头顶好像悬着一条大瀑布,脑袋被水流冲得头晕目眩,眼睛都睁不开。好在鲵桓速度慢了不少,几乎就只是在原地扑腾。
“啪!”宋半烟骑在鲵桓脊梁上,挥起工兵铲就是一下。鲵桓背上的水被她拍的浪花四溅,溅射在自己脸上,就好像子弹一眼。
宋半烟干脆闭上眼睛,不管不顾的死命拍打。
“——啪!啪!啪!”
“——啪!啪!啪!”
鲵桓挣扎的越来越厉害,潘小宏和温萝萝两人感觉自己在坐云霄飞车,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。
“抓紧了!”潘小宏竭声嘶吼,可手上的力气却是越来越弱。
温萝萝咬了一下舌尖,钻心之痛让萎靡的精神一震。她死死扣住潘小宏的手,嗤笑一声:“抓紧有什么用?谁也救不了谁!”
鲵桓咽喉的肌肉不断收缩吞咽,强大的挤压力让潘小宏的骨头咔咔作响,肺部几乎要炸开。他双眼圆瞪,侧头看向温萝萝,拼劲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:“好...好歹黄泉路上...路上有,有个伴啊!”
“哇哇哇!”鲵桓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,宛如山岳一般庞大的身体从水中跃起。
宋半烟猝不及防,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滚去。她此刻浑身湿透,精疲力尽,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,直接被甩刺骨的冷水里。
“...薰华。”
宋半烟恍惚的唤了一声,呼出一大串气泡。缺氧让她意识模糊,手脚在水里无力的挥舞几下,渐渐向伸出沉去。
突然,一道黑影从空中划过,灵巧的身体跃入水中。墨黑无光的渊水中,那双眼睛锐利深邃,顷刻就找到宋半烟。
小猞猁沉到宋半烟身边,张嘴叼住背包。它划动四肢,拖着宋半烟奋力向水面游去。
“哗啦!”
口鼻露出水面,空气猛地钻井肺里,宋半烟顿时一个激灵:“哈...哈呼...呼呼呼...”她大口喘息,伸手抹去脸上的水。
刚刚死里逃生,宋半烟还来不及多呼吸两口空气,鲵桓的尾巴携风带浪横扫而来!她猝然一惊,立即按住小猞猁,猛地往水下钻。
她反应极快,但还是没来得及。鲵桓的尾巴从她背上狠狠刮过去。宋半烟被这股摧枯拉朽的力道带着在水里翻了个个。
后背上好像被刮掉一层皮,宋半烟死咬牙关,骤然发力猛地抱住鲵桓的尾巴。
“哗啦!”
宋半烟在水里涮了两个来回,突然身体一轻从水里出来,忽地飞到空中。她居高临下,一眼看见黑暗溶穴的竟然有一簇耀眼的光芒。
冷火棒插着地上,照亮一道修长挺立的身姿。
白薰华握着□□,冷静的站在鲵桓面前。面对这样一只难以想象的庞大怪物,她依旧镇定从容,进退有度的不断刺激着鲵桓。
“——嘣!”
鲵桓狂怒的挣扎中,又一支□□被拉扯出来。登山绳猛地一声铮鸣,带着沾血的□□落在白薰华面前。
白薰华立即弯腰捡起,一看却微微皱起眉头,这只□□的箭簇也废了。
她身边仅剩的两个登山绳绷得死死的,一头系在岩柱上,一头随着□□扎在鲵桓身上。正是因为有它们,鲵桓才迟迟没能沉入水底。
“——嘣!”又一支□□脱落。
白薰华心中一动,抬头看去,隐约看见漆黑空中的有一点暖黄的光芒。
她抿唇温柔一笑,扔了手中的弩机,扬起匕首,将仅剩的一根登山绳割断。
第章
“——嘭!”
鲵桓的尾巴重重砸下来,激起浪花打湿了溶穴的顶,水珠顺着凹凸不平的钟乳岩壁“哗啦啦”的滚落。
宋半烟两耳嗡嗡直响,脑中里混混沌沌,只剩下疼的感觉。五脏六腑,皮毛筋骨,无处不疼,就好像被渣土车碾压过七八回。
“哗啦!”
猛地沉进渊水里,宋半烟冻得浑身一哆嗦,脑袋清醒许多。她极目张望,周围漆黑一片,根本不知道在哪里。没有暖黄的光,也没有人声,只有近乎荒芜的孤寂。
她垂目瞥了一眼水面。
漆黑如墨的渊水,冰凉刺骨,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水面之下有什么。
会不会有只眼睛凸起的水猴子,正在埋伏在水里,指尖往前一点就能摸到它湿哒哒的皮毛。有没有一条剧毒的水蛇,微微扬起三角的头,吞吐着分叉的舌尖,蓄势等待一击。在深不可测的水底,是不是一株怪异的植物,长长的藤蔓顺着水流晃动,慢慢缠上脚骨......
纷杂的念头一闪而过,宋半烟打了个寒战,连忙抱紧鲵桓的尾巴尖。
不等她整理思绪,鲵桓的尾巴又是一甩。宋半烟转的头晕目眩,她心知这样自己早晚要被甩掉,得想个主意。相比冰冷漆黑的渊水,她更愿意和鲵桓绑在一起,毕竟鲵桓习惯栖息在岸边浅水区,跟着它或许尚有一线生机。
绑着工兵铲的登山绳刚刚已经弄丢,该用什么东西把自己和鲵桓绑在一起呢?
宋半烟还在寻思办法,鲵桓已经快速退回水里。冰冷的渊水瞬间淹没了宋半烟的头顶,她来不及思考对策,慌忙一跃将头伸出水面,借着转瞬即逝的时间,猛地深呼一口气。
“呼!”
随着鲵桓尾巴的来回摆动,宋半烟重新沉入水底。此时四周渐渐开阔,鲵桓犹如龙归大海,庞大的身躯在水中转个半个圈。尾巴一甩,四肢爪子奋力摆动,向着黑暗的更远处游去。
鲵桓游的速度不快,尾巴一甩一甩的拨开水面。宋半烟在水里一沉一浮,尽力调整呼吸频率,趁着浮起的时间深吸气,勉强维系小命。
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。
在冰水了泡了一会,体温快速流逝,宋半烟听见自己的牙齿“哒哒”的上下打颤。她顺着鲵桓的尾巴,竭尽全力往上爬。手脚并用的抱住鲵桓的尾巴尖,宋半烟霎时心底松了一口气,终于有机会腾出一只手,摸向自己的皮带。
发麻的指尖刚刚触碰的皮带头,鲵桓突然一抖,发狂一般死命挣扎。宋半烟猝然一惊,慌忙抱紧尾巴,暗暗嘀咕:这头鲵桓怎么回事?羊癫疯了么?可千万别把我甩...
她的祈祷还未念叨完,鲵桓的头猛地扎进渊水,这一次它没有再浮出水面,而是越沉越深。就像是一架失控的潜水艇,在水中翻腾突进。
水压犹如千钧之力,精疲力尽的宋半烟身再也支撑不住,紧抱着鲵桓尾巴的手脚一点点松开。
心底喟然长叹一声,宋半烟释怀的垂下手臂,仍由水流裹挟着自己,沉向渊水深处。
再见,亲爱的白小姐。
再见,有缘相识的诸位.
离如东西流水,虽隔山川,终汇两相逢。
所以,只是再见。
只是...再见...
...那什么时候能再见呢?
亲爱的,原谅我终究只是擦肩而过......
突然,手臂一紧。
宋半烟恍惚一惊,勉强微微展开眼睛。一点暖黄色的光芒,奇迹般的出现,如星辰落入她眼中。
在漆黑如墨的水中,在绝望无助的深渊...在茫然漂泊的异乡,在暴躁狂怒的绝境...在那间陌生的公安局。
你是上天予我奇迹,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。
注定你要拯救我,
让我温暖的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炙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,溶在冰冷的渊水中。宋半烟张开双臂,紧紧的抱住白薰华。白薰华将登山绳缠绕在她身上,靠着登山绳,仍由鲵桓如何翻滚挣扎,就是没能把两人甩下。
“轰...哗!”鲵桓从水底一跃而起。
“——嘭!”紧接着又重重摔进水中。
宛如冲刺一般,鲵桓的尾巴疯狂左右摇摆,好似一只利箭,在水中横冲直撞。没多久,鲵桓挣扎的幅度愈来愈小。
宋半烟顿时一下,心想这家伙终于折腾不动了。
“呼。”白薰华轻轻呼出浊气,五指插入头发往上一捋。脸上湿哒哒的碎发,顿时服顺的贴在脑后,露出她精致的五官,还有光洁的额头。
宋半烟苍白的唇,略微扬起,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然而她的嘴角,还没来得及上扬到位,刚刚安静下的鲵桓,就好像脱缰野马一般,疯狂向前冲。
如同马拉松最后的百米冲刺,不管不顾,竭尽全力。
宋半烟心底一沉,眼中猝然迸射出一股狠意。她一把抱紧白薰华,在她耳边嘶声吼道:“这会死也要拖上你!”
这可不是什么好话。
这可不像宋半烟会说出来的话。
白薰华眉舒眼笑,伸手回抱住她。
鲵桓大嘴张口,冰冷的渊水汹涌而入。冲刷过舌头、穿过喉咙、流过食道,统统灌进胃里。一波紧接着一波,如同暴风雨之夜,大海上掀起的浪墙。
潘小宏根本无力反抗,像只破树叶在滔天巨浪里沉沉浮浮。要不是温萝萝用黑网兜住他,早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。
温萝萝也好不了哪里去。
匕首在鲵桓的胃里划破一个伤口,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臂抠了进去。此时温萝萝就像冬日树梢上的一片枯叶,颤颤巍巍勉强维系脑袋露出能呼吸。
要是灌进来的水再多一点...
“把你扔了。”温萝萝有气无力的嘀咕一句。黑网的一端缠着她的手腕上,沉甸甸的重量勒地手已经没有知觉。
也不知道死了没有?
温萝萝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下,觉得那家伙估计死了。她也没去解开黑网,只是在剧烈的晃动中,勉强集中精力祈祷:这趟要是还能活着回去,那我就不...
她想了又想,什么都没舍得。
温萝萝自暴自弃的嗤笑一声:“算了。”
她话音刚落,突然天翻地覆!
宋半烟和白薰华只觉自己好像是在坐过山车,猛地翻转一圈,紧接着......
宋半烟眨眨眼睛,突如其来的平稳,让她一时神思恍惚。她试探的拍了拍鲵桓的尾巴,冰凉滑糙的触感如此真实,却又透着沉沉的死气。
死!
“薰华!”宋半烟大吼一声,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狂喜,“它死了!它死了!”
白薰华长舒一口气,有些难以置信的笑了起来,将头轻轻靠在宋半烟肩上:“嗯。”
劫后余生的情侣,依靠着鲵桓,相拥而吻。
微微退后一些,宋半烟抬起下颚,吻了一下白薰华的额头,哑着嗓子感慨万千的表白:“回家,我们回家。”
“好。”白薰华亲了亲她的唇。
两人抖擞精神,查看周围的环境。可惜照明工具都已经遗失,四周漆黑一片,什么也看不清。
宋半烟忽然想起背上的包:“薰华,快,我的包里有备用荧光棒。”
白薰华看着敞开的背包,暗暗叹了一口气,还是伸手进去摸了摸。荧光棒当然没有,不但如此,里面空空如也,所以装备在这番战斗中弄丢了。
沉默片刻,宋半烟突然从衣服暗兜掏出一包防水火柴。这是她防止落到孔刅逸手里,迫不得的时候用来烧羊皮卷的,没想到这时发挥作用。
长长的特制火柴燃起,橙黄的光芒照亮四周,两人同时喜上眉梢——岸边就在不远处,只因鲵桓身形庞大,将两人隔得有些远。
顺着鲵桓的尾巴爬上,两人踩着鲵桓的肚皮,一路近乎狂奔的冲向岸边。火柴在中途熄灭,宋半烟都没顾得上再点一根。
鲵桓巨大的头颅搁在岸上,离地面有三四米。白薰华将匕首插入它的皮肤,将登山绳缠上面,两人拉着绳子往下爬。
宋半烟抓着鲵桓嶙峋的牙齿,将头探进它黑窟窿东的嘴里,大声喊道:“小潘?潘小宏!潘小宏!小宏子!温萝萝!温萝萝!”
白薰华听她连声嘶喊,喉咙都哑的听不出在说什么,连忙将她拉下来:“半烟,你去看看周围情况,我进去看看。”
白薰华在鲵桓嘴边听了一会,见没有声音,重新爬了上去。径直走到鲵桓的肚皮上,耳朵贴在上面仔细聆听。
“...咚、咚,咚咚咚,咚、咚、咚。”
若有若无的沉闷敲击声传来,白薰华一喜,又仔细听了一边,正是三短三长三短。这是S.O.S,国际摩尔斯电码救难信号,绝不会错。
鲵桓身形巨大,皮糙肉厚。幸亏可能饿了很久,脂肪层聊剩无几。但即便这样,也足足耗费了一个多小时,才将它开膛破肚。
潘小宏一身酸臭躺在地上,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虚空,不知过了多久才吐出一个音节:“......哈。”
温萝萝看着眼前燃起的火堆,心情颇好的夸了一句:“不错,还烤火。”
“东西没了,好歹包还在,塑料真是好东西。”宋半烟举着箭簇,凑到鼻端深吸一口气,“吃不到水煮鱼,来点烤鱼也不错。”
第章
潘小宏吸了吸鼻子,反应迟钝的愣了一会,突然一个翻身坐起来,惊恐喊道:“有毒!”
宋半烟喉咙咕噜一声,将鱼肉吞了下去,巴巴嘴:“年纪太大,肉有点老了。”
潘小宏眼巴巴的看着她,一脸的恍惚。
宋半烟又串了一块鱼肉,一边烤一边说:“鲵桓生于山涧谷底,这东西特别聪明。天旱的时候就含水爬上山,埋伏在草叶树丛里。嘴一张口,等着鸟兽来饮水。猎物一过来,立马把人家吸进肚子里。中国人嘛就是好吃,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想尝尝味道。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英勇牺牲,终于发明了一种办法。用鞭子抽打鲵桓表皮,它身上会溢出白色如构汁的液体。这时候,鲵桓体内毒素耗尽,也差不多要挂了,就可以吃啦。”①
温萝萝闻言歪头朝鲵桓看去,果然那庞然大物表皮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粘液,只因它肚皮朝上,所以刚刚没注意。
潘小宏也瞧过去,有些不敢置信的问:“你什么时候抽的?”
宋半烟挪到潘小宏的身边,将烤好的鲵桓肉递给他,一把揽过他的肩膀,感慨良深长叹一口气:“小潘,我真没想到,你当时就立马松手了。”
潘小宏一愣,正对上温萝萝意味深长的目光。潘小宏猝然垂下眼睛,张嘴咬了一口鲵桓肉,含着嘴里却嚼。
“其实我跳下来的时候就后悔了。”宋半烟毫不避讳,笑容灿烂的直言,“死两个人已经够多了,我这身手简直就是去送死啊。可你这么信任我...”
宋半烟重重拍了一下潘小宏的肩膀,咧唇笑道:“你这家伙,真是逼我做正义的小伙伴啊!”
潘小宏再也忍不住,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。他一把抱住宋半烟,重重吸了吸鼻子,哽咽的咒骂:“卧槽!宋半烟明明是你逼我做正义的小伙伴好不好!老子原来早九晚五五险一金什么没有!现在还他妹的倒贴钱出来找死!卧槽!卧槽!”
宋半烟被他勒的要断气,只好报复性的狠狠拍在他后背上,畅快的哈哈大笑:“潘小宏同学,你是男主角呀。”
潘小宏一把推开她,湿哒哒的袖子抹了抹湿哒哒的脸,哭花了的脸上满是笑容,十分嫌弃的说:“呵呵,还是双女主是吧。”
温萝萝看着两人互相吐槽,勾起嘴角无声嗤笑。她艳丽的脸庞上满是讥讽,转瞬又觉得索然无趣,撇开目光看向篝火。
跳跃的火焰,腾舞的黑烟,难闻的焦臭。
温萝萝突然眉头一皱,暗暗扣紧匕首。
白薰华伸手将烤好鲵桓肉递过去:“吃点东西,尽量多补充热量。”
温萝萝没接,掀起眼皮瞧着她。
白薰华见状解释道:“火堆最多还能烧半个小时,这期间我们要尽可能多的吃一些熟食。”
温萝萝还是没接,反而坐了起来,将垫在身下的皮衣甩给她:“湿透了穿在身上黏糊糊的,不如烧了烤火,还能多吃两块鱼肉。”
她说着,一把夺过白薰华匕首上的鲵桓肉。
同生共死之后,四人坐在岸边,除了愈加狼狈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。但静谧安宁的气氛又隐隐昭示着,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。
“嗝!”潘小宏打了个饱嗝,摸摸肚子惬意的舒了口气,“哎,我去洗洗,臭死了。”
宋半烟背朝着火堆,张开手臂一边烤火一边嘱咐:“小心点,别才出龙潭又入虎口。”
潘小宏拿起她的匕首揣兜里: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后福就是特别惜命,我中二期早就过了,还真当自己是主角啊?”
鲵桓巨大的头颅就搁在那里,显然水深不过半米,火光隐约可以照到。水波荡漾之间,还能看见底下的卵石。
“哗啦。”潘小宏鞠水洗了洗脸,冰凉的地下水冲刷过面颊,他顿时舒爽万分,长长叹了口气,“啊,活着真好,真是太好了...喂,你们别偷看啊,我要脱衣服了。”
宋半烟打了个哈欠,过了一会懒洋洋的说:“你看,都没人理你。”
潘小宏哈哈大笑,双手一提脱下套头衫,接着将湿透的快干内衣、外裤一同扒了下来。仗着后面三位瞧不上自己,有恃无恐的哼起小曲:“洗刷刷,洗刷刷...卧槽!”
水中突然冒出一个圆咕噜咚吗毛脑袋,棕黄的皮毛,白色的胡须,一双冷冽的虎眼...潘小宏慌忙往后退了一步,心道这真是又入虎口了!
犹如惊弓之鸟的潘小宏楞了一下,揉揉眼睛,欣喜若狂的喊道:“小猞猁!”
白薰华闻声连忙起身走过去。
只见漆黑的渊水中,一个灵敏的身影泅水而来,速度极快,不一会已经到了岸边。
小猞猁轻快地趟过浅水,小跑到白薰华面前,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在她脚边。乖巧又优雅的坐在地上,扬起湿哒哒的脑袋,一双吊睛猫眼望着白薰华。
像只求表扬的小狗。
白薰华蹲下揉揉它的脑袋,捏了捏耳朵,笑着夸奖:“真乖。”
“有我乖么?”宋半烟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。
从息壤肉里取出的乳白色鱼泡,经过渊水的冲洗,似乎变得透明了些,隐约可以看出里面盘绕一团绳索。
绳索?
宋半烟一愣,提着鱼泡往火堆走去。
摇曳的火光有着非凡的魔力,穿过半透明的鱼泡,如同夕阳映过云烟,晕出绚烂的晚霞。‘
宋半烟专注的端详,心神为之吸引。
突然手里的东西微微一动,宋半烟猝然一惊。就见电光石火之间,鱼泡里盘绕的绳索扬起一端,绳头突然裂开,猛地张嘴咬住胎膜!
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,一条黑影从鱼泡中跃出,好似一道闪电破开乌云。黑影从宋半烟面前飞过,尾端上下摇动,如波浪形扭动,轻盈的落在岩石上。
白薰华见小猞猁耳朵一抖,琥珀猫眼警惕的盯着前方。她心中有异,连忙起身望去。只见不知什么东西一闪而过,落在自己眼前。
那东西挂在石头上,首尾垂入地上阴影里,搅扭的花纹像一段麻绳,非常诡异。
小猞猁双眼圆瞪,身体微微俯下,蓄势待发。
“卧...槽,这这这什么玩意?”潘小宏俯身,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,“怎么,像个麻花?”
白薰华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的盯着东西,不确定的轻声问道:“半烟,你还记得我们在三星堆看见的那颗青铜树吗?”
宋半烟提着轻飘飘的胎膜,浑身紧绷一动不动在站在原地,闻言不由一愣:“什么?”
白薰华记忆力远超常人,更何况那颗青铜树实在太过特别,想忘记都难。只有稍微一回忆,枝叶纹理无不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里——高耸神秘的青铜树,树干上悬一条似龙非蛇的神物,头在下,尾朝天,身如绳索,恢诡谲怪。
“那棵树下......”
白薰华话音刚起,那东西猝然震了一下,众人的心脏跟着猛地一缩。
地上的绳索忽然扬起头颅,众人这才看清它的模样,分明是条模样古怪的蛇!
不等众人反应,怪蛇突然张开大嘴,头下三寸的地方,左右倏地生出两片翼膜!翼膜一扇,尾巴一抖,怪蛇疾如旋踵,猛地滑出数米,竟然凌空飞起!
众人猝不及防,齐齐往后退了一步。
白薰华却见身旁一道黑影闪过,小猞猁犹如电照风行,脚不点地的追着怪蛇而去。
“螣蛇!”宋半烟不假思索的惊呼一声,手里的箭簇卷起潘小宏放在火边烘烤的冲锋衣,往火堆里一送。GORE-TEX面料一沾上火星,立刻“嘭”一声燃烧起来。
白薰华见宋半烟冲出去,立即握紧匕首跟了上前。温萝萝后发先至,一跃而起追在最前面。
鲵桓栖息的这片水面极为宽阔,岸边范围更是不知边界。宋半烟刚刚只是在附近转了一圈,此刻追出去才知道地形复杂,环境怪异。
温萝萝身姿矫健,但经过鲵桓那场恶斗,精力耗尽还没有恢复,更不说身上大小伤口。她跟着小猞猁身后,就见那小东西一路追风逐电,几次差点跟丢。
“呼...”宋半烟捂着肺部,感觉里面快烧起来了。她脚步渐渐慢下,不住大口喘息,“温萝萝?”
温萝萝的身影转瞬即至,宋半烟只得停下脚步。
白薰华紧跟在宋半烟身后,见她停了下来,心知有所发现:“半烟?”
宋半烟恍若未闻,高高举起手上的火把,疾步上前,仰头向上看去。
白薰华心底一紧,快步到她身边,之间面前赫然一个黑漆漆的洞口。她抬头往上,只见洞口上方赫然刻着六个字。
定睛一看,一排六个字竟然不是水平凿刻,而是一起从左往□□斜。那字体方方正正,似汉字又不是,笔画繁复许多。仿佛因为年代太久,这些方块字如同受潮变形的木头微微膨胀,但还是可以清晰的分辨。
“天授...礼法延祚。”
白薰华听着宋半烟飘忽的声音,轻声问:“这是...西夏文?”
“是,这是李元昊的年号。”宋半烟面色苍白的盯着六个字,呢喃的低声说道,“她...都预料到了。”
第章
白熏华闻言脸色一变,只觉难以置信,如果真如送半烟所言,那这个世界的物理定律都将被颠覆。
她不愿意轻易下结论,只得委婉的对宋半烟说:“也行只是巧合。”
“不。”宋半烟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,非常固执的肯定,“不是巧合。她都预料到了,我们将看见那幅壁画,她大肆嘲笑嘲笑沉睡在这里的人,嘲笑他背信弃义,移情别恋...她预料到了,我们会捡到那枚金印,我们会掉下来,会遇到息壤肉...我猜,那就是她。”
宋半烟的声音低沉而空灵,仿佛远古的祭司在喃喃自语。她的表情在火炬之下,显得有些异样,并不可怕,但让人不敢直视。
白薰华莫名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:面具,是神灵的象征与载体。
白薰华眉头微微蹙起,打断宋半烟的说:“半烟,你知道预知悖论吗?你知道结局必试图修改,你修改过的结局还是你预知的吗?”
宋半烟不假思索的回答:“知道不一定就要改变,知道一些不代表知道所有。”
“可如你所讲,没藏大师结局并不美好。前夫被杀、情人变心、英年早逝、家族全灭。”白薰华理智的分析道,“没藏不是圣人,她这样纵情肆意的人有能力会不去用?她能预测到数百年之后,难道没有能力预测自己活着二十几年?所以,如果没藏大师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,怎么会被李元昊掠夺又抛弃?她可以避免遇到他,也可以想办法让李元昊遇不到第三者。最起码,她可以避免自己的死亡。”
宋半烟反问一句:“如果无法避免呢?”
“也行可以预知的,就是既定历史,注定不可改变。”宋半烟自问自答的说道,“没藏可以窥探历史的进程,却无法插手因果。所以一方面她英明神武,可以夺权治国可以带兵打仗,一方面又纵情声色,肆无忌惮。”
白薰华一愣,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宋半烟继续说道:“人类的感情,本来就无法控制。哪怕知道,她还是会爱上李元昊。她看见自己权掌西夏,也可以自己死于非命。她看见从南十字星墓的密室滚落,看见温萝萝割下息壤肉,看见息壤肉会引来鲵桓。然后我们活着来到这里,小猞猁会重新带回螣蛇,螣蛇从沉睡中苏醒,引领我们到达此地。一切都发生在她眼皮底下,而她也只能看着。”
宋半烟缓缓垂下目光,望向深不可测的黑洞,举起火把就要向前,声音沉如低吟,“既已注定,有何可惧。”
“半烟。”白熏华慌忙抓住她的手腕,放缓语速劝道,“我们等等小潘再进去,不能再有人分开了。”
白熏华此言一出,宋半烟顿时浑身一僵。刚刚所有人都没有提起,就好像大家不约而同的忘记了一样。然而谁会忘记呢,潘小宏不会,白熏华不会,宋半烟不会,甚至温萝萝都清清楚楚的记得。
昏迷中的小五,此刻......
白薰华见宋半烟面含担忧,略微放心下来:“半烟,温小姐身手了得,又有小猞猁在。既然你看见她从这里进,我们一会顺着找过去就行。小潘在后面,留也不是走也不是,现在肯定非常焦急。”
宋半烟按按太阳穴,低声说道:“抱歉。”
白薰华忽觉心底一热,伸手抱住她,欣慰的感叹一声:“不是你的错。半烟,这不是你的错。不用着急,我和陪着你。你想知道的,你想找寻的,我都会陪着一起去。”
宋半烟鼻尖一酸,在白薰华肩窝蹭蹭,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白薰华轻轻抚摸她后脑勺的头发,正要在说话,就听后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。她连忙退后一步,与宋半烟对视一眼。
“应该是小潘。”宋半烟扬声喊道,“潘小宏同志?”
周围黑漆马糊,潘小宏全靠远处一点火光,提着胆子一路急追。他眼皮都不敢眨一下,生怕眨眼之后远处的火把光就消失了,或者变成蓝色、绿色、紫色...反正一看就要死人的颜色。
“潘小宏同志?”
蓦然传来宋半烟的声音,在荒凉的地下隐隐回荡,听起来空荡缥缈让人瘆得慌。潘小宏一哆嗦,脑海里顿时浮想联翩,根本控制不住自己。
宋半烟见没有回音,连脚步声都消失了,连忙又喊了一声。潘小宏看着摇曳的火把,顾不得害怕,一哧溜冲过去。
“你这...”宋半烟顿时哈哈大笑。
潘小宏裸着上身,怀里抱着几人的外套,一手提着鱼肉,身上背着大包。半干半湿的头发糊在脸上,看起来像是捡破烂的二傻子。
白薰华上前接过潘小宏手里东西,讲了一下目前情况。潘小宏一听温萝萝和小猞猁都不见了踪影,还有突然出现的李元昊年号,顿时心里一紧,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。
“宋老板,你说着会不会是李元昊真真的墓地啊?”潘小宏一边套袖子,一边义正言辞的说,“那个曹操不是有七十二个墓吗?李元昊弄个三五个不奇怪吧。”
宋半烟船上烘干的外套,顿时暖和许多:“疑冢不奇怪,但弄这么奇怪的疑冢就怪了。现进去看看,我这会也说不好。”
三人担心温萝萝和小猞猁,不敢耽误时间,举着火把,提着工兵铲,疾步匆匆的追进洞里。这地下山洞的通道颇为奇怪,虽然表面还算光滑,但凹凸不平,实在不像是一国君主的陵墓。
宋半烟举着火把左右看看,心里虽然疑惑万分,但也顾不得停下脚步仔细查看。三人就这样一路向前,走了不算远就见面前突然出现两条岔路。
潘小宏立即蹲下身体:“她们走的那条,地上肯定有痕迹。”
地面和洞壁浑然一体,形成几乎圆形的通道。地面的也如两壁一样,有着一道道自然形成的凹凸不平的纹理,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。
潘小宏趴在地上仔细研究,宋半烟举着火把替他照亮。
火光之外,漆黑一片。
黑暗似乎吞噬了山洞中的一切,没有时间,没有空间,只有可怕的虚无。箭簇上的火焰微微摇曳,不时落下皮料燃烧完的灰烬。
火把光芒的范围渐渐缩小,似乎在被黑暗侵蚀。
作者有话要说: 有朋自远方来,所以周末没更新,望看官老爷小姐们见谅。
夜里惊醒几次,做了一连串噩梦,今天整天都昏昏沉沉的。这会脑壳还疼,先去洗洗睡,明天补更。
多吃快长敬上
第章
白薰华略感不适的皱了皱眉头,这里让她想起四川金山村的地下螺旋山洞。两处大有不同,却一样的让人压抑难受。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不适感,说不出疼或者痒,但浑身上下百爪挠心一般难受。
这里藏着什么危险?
会不会有蜮虫?
或者比蜮虫更加难以对付的诡异生物?
白薰华神经紧绷,忍不住胡思乱想。就在此时,前方突然响起一声急促的脚步声,快速向三人奔来。
宋半烟立即抬起手臂向前伸,让火光照亮黑暗的山洞。潘小宏仰头看见来人是温萝萝,正要开口招呼,却发现她表情怪异。潘小宏还没反应过来,屁股却被人猛地踢了一脚,登时重心不稳向前扑过去。
潘小宏来不及喊一声疼,后背就让温萝萝重重踩了一脚。说时迟那时快,宋半烟手里的火把猛然一挥。炙热的火焰逼近,温萝萝下意识的往后一闪。她一脚踩着潘小宏,本就不平整,脚跟被凹凸不平的地面一绊,顿时“嘭咚”一声,仰面重重摔在地上。
“哎呀。”同时两声痛呼。
白薰华一步窜上前,左手压住温萝萝手腕,右手手肘抵着她的喉咙,低头凑上去仔细一看。
温萝萝倒吸一口气,五官紧皱成一团,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,宛如宿醉之后头疼欲裂。她本能的握紧手上的匕首就要刺出去,身上一轻,白薰华已经站起来了。
火把忽明忽安的光芒,照在宋半烟凝重的脸上。她见白薰华站起身,顿松了口气,垂言瞧着温萝萝笑道:“巧着呢,萝萝你也在这里?”
温萝萝捂着头从地上起来,没好气的说:“巧什么巧,你当你是巧克力豆啊。哎,我的头,该死。”
宋半烟见她记不得刚刚一幕,显然自己料想的不错,不由为自己眼疾手快暗暗鼓掌。她见潘小宏挣扎着爬起来,连忙说道:“萝萝,你在里面遇到什么了?我看你刚刚不太对劲。”
潘小宏闻言顿时忘了质问谁踢自己,注意力全转到温萝萝身上:“就是就是,见鬼了?踩得我肩膀都要断了。”
温萝萝揉了揉太阳穴,声音沙哑的说:“就是见鬼了。”
她这话一出,三人霎时脸色一沉,都不禁心生寒意。刚刚和鲵桓殊死搏斗完,这会个个带病负伤,哪禁得住再折腾。
宋半烟心里十分不愿,但考虑目前情况,只得说:“我们先出去?”
白薰华看了她一眼:“不如先听温小姐说说?”
温萝萝听两人问来问去,嗤笑一声:“我跟着那小猫进来,洞里太黑,也没注意岔路口。从这里跑进去大概...可能也就两三分钟,里面有光。那种光像我在波多黎各看见的荧光沙滩,颜色泛蓝。”
“可能是荧光石或者夜光菌类。”白薰华插了一句,示意温萝萝继续。
“嗯,应该是夜光菌。”温萝萝按了按额头,有些不确定的说,“它们在长在一面墙上,墙挡住了去路。我开始没注意,这些一看,那些蘑菇后面藏着很多蛇,然后蛇突然动...然后...我就出来了。”
听她说起蛇,潘小宏连忙问:“是不是那个螣蛇?”
温萝萝摇摇头:“应该不是,花纹很像,那些蛇都盘绕在墙上。”
听起来极为辣手,宋半烟一时也无计可施。众人一路历经劫难,当初带来的装备早就丢的所剩无几,要面对一群毒蛇实在太过危险。
白薰华略一沉吟,突然说道:“不如我们想去看看,要是不对劲立即退回来。”
潘小宏突然灵光一闪:“所以,我们走另一边?”
白薰华摇摇头:“就走温小姐出来的这边。”
宋半烟见白薰华提议进去,心里一喜,当即附和:“萝萝能出来,至少说明不是瞬间致命的危险。也许只是想吓退闯入者,让他们走另一条黄泉路。”
潘小宏抓抓头发:“行吧,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说走就走,四人沿着温萝萝出来的方向,疾步向前。走了没多远,大家就意识到不同寻常——这诡异的山洞内竟然长出植物。
潘小宏小心翼翼俯身看了看,嘀咕道:“这...这是苋菜!我们老家叫汉菜,你们哪呢?”
“你傻了吧,当这菜市场啊。”温萝萝嫌弃的瞥了一眼,当即眉梢一挑,“叶子是挺像,我们叫红菜,不过这菜会结果子?”
宋半烟举着火把上前一看,只见山道边缘长着一簇草,宽大的叶子与苋菜相似,靠近茎脉的地方泛红,向叶子边缘扩散。奇的是,中间长出一颗黄色的果实,像婴儿的舌头。
宋半烟恍惚一愣,脑袋里嗡嗡直响。
三人抬步向前,白薰华突然意识到宋半烟没有跟上吗,霎时心底一紧,慌忙扭头往后看去。
只见宋半烟举着火把站在原地,除了她之外,周围一片黑暗。火焰燃烧腾挪,火光摇曳闪动,映得洞壁那些奇异的纹理与植物,显得神秘莫测。
连带火光中间的宋半烟,都变得有些不真切。
白薰华隐隐害怕,连忙上前一步,轻声唤道:“半烟?”
宋半烟一惊,应了一声:“嗯,来了。”她说着弯腰将那颗黄色的果实扯了下来。
白薰华看在眼里,却没有多问。
沿着这条路向前不远,就看见温萝萝说的光。
清滢幽蓝的光壁,如上帝之手随意摆弄,自然而又美得让人窒息。火把的焰光,在它面前,就好像缺乏家教的小孩子,显得如此咄咄无礼。
柔和神秘的蓝光,数百年来一只默默守护着沉睡的山洞。而现在,它会怎么对待,突如其来的造访者?
走在前面的潘小宏和温萝萝,不约而同停下脚步。
宋半烟拨开两人,径直走上前去。
“你别看它好看。”温萝萝出声提醒,“那墙上全是蛇,你自己送死就算了,可别连累我们。”
宋半烟回头朝她一笑:“好嘞,萝萝你们在这等着,我去看看。”她故意咬真“你们”两字,惹得温萝萝翻了个白眼。
白薰华知道她心里有数,虽然担心却也不阻止,只微微颌首。
宋半烟将手心里那枚黄色果子塞进嘴里,嚼了嚼咽下去,慢慢向前走去。靠的近来才发现,那墙壁上好像长满荧光蘑菇,好像镶嵌了一个个小灯泡。
仔细一看,墙壁竟然布满旋蛇!
宋半烟倒吸一口凉气,连忙停下脚步。这些蛇身上布满红黄绿色,显然剧毒无比,要是同时冲过来,只怕顷刻就能把自己咬的支离破碎。她心里暗暗思索对策,目光在光壁上巡视,试图找出办法。
谁料她视线一动,刚刚她看了那条蛇竟然动了!刹时间,宋半烟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片。她眉头一皱,定睛看去,却见那条蛇一动不动的盘旋在墙壁上,角度都好像没有变一下。
就在宋半烟要松口气的时候,眼角余光明明确确瞥见周围几条蛇同时动了!
宋半烟霎时一惊,慌忙后退一步。
再等她仔细看过去,那些蛇好像有不动了。
就好像这些蛇都通灵了一样,趁着宋半烟不注意的时候才会悄悄盘绕身体,一旦宋半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这些蛇就好像有感应一眼,立即一动不动的装死。
宋半烟皱起眉头,舌尖舔了舔上颚,黄色果实残留的苦涩味在口腔中弥漫。
难道是错觉?
宋半烟深吸一口气,神情肃然一凝,举着火把大步走上前。
白薰华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,霎时紧抿住唇,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。她是白薰华,所有的喜欢都是深情款款,所有爱都是克制深敛。
最好的伴侣,从来不只是生死相随。
宋半烟嘴角一勾,大声喊道:“你们快过来。”
温萝萝见白薰华与潘小宏大步走过去,撇撇嘴跟了上前,到了光壁面前,她顿时气呼呼骂了一句:“靠!”
白薰华看着光壁上绘制的旋蛇,感慨道:“古人的智慧真是难以想象,竟然完美的利用了周边漂移错觉。”①
宋半烟跑到旁边摘了几个黄色果子,擦干净给白薰华:“不止这样,这些荧光菌应该还能让人产生幻觉。旋蛇让进来的人不敢轻举妄动,不知不觉吸入致幻的孢子。”
她说着,给温萝萝和潘小宏一人塞了一个。
潘小宏看着舌头形状的黄果子,咽了口唾沫一口吞了进去,边嚼边狗腿:“宋老板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。”
宋半烟有些恍惚的回忆说:“我记得...书上说这种草,在符禺山比较多...”②
“哇!”潘小宏突然惊呼一声,“这有个小门。”
说是小门其实应该叫小洞,因为在光壁旁边,宛如一片阴影,十分不起眼。此刻众人走近,这才注意到它。
四人顿时一喜,宋半烟当仁不让,举着火把从小洞钻进去。她头一抬,顿时愣住。身后三人陆续进来,也是一惊。
中间一方石棺。
四人不约而同围了上去,火光照耀之下,可以看清石棺上绘制的花纹。
宋半烟站在棺尾,仔细打量棺材盖上的彩绘。棺材盖被彩绘分成两部分,中间是盘绕飘逸的云气纹。云纹的下方绘着殿宇人群,中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,他身穿白色窄衫,头戴红里毡冠,冠顶后垂红结绶。显然正是李元昊,大臣后妃站在他身后一段距离,似乎在送行。
云气纹的上方,则如同传说中的仙界。三足金乌在太阳中盘旋,鸾鸟栖息在文玉树梢...羽人持节、双龙在天、枭羊在地,都在分站两侧,仿佛在迎接即将穿过云气而来的李元昊。
温萝萝搓了搓指尖,兴奋的说道:“保存的真完整。”
潘小宏鄙夷的说:“你想干什么?这是文物!你可别搞破坏,你看着画,画得多好啊,多有后现代风格。”
“后什么鬼风格。”温萝萝绕着棺材一边转,一边感慨,“这是升仙图,古人坟里很常见,有钱人都想死了升天做神仙。不过,这种风格倒是很少,更值钱了!”
白薰华眉头紧皱,低声问道:“半烟,这个像不像我们在...看到的古蜀岩画。”
宋半烟痴痴盯着面前的绘画,恍恍惚惚的回答:“我看还有些像,周穆王青铜柱上的花纹。”
作者有话要说: ①周边漂移错觉:官方解释是能够用边缘视观察的异常运动错觉。(有兴趣百度一张图看看,彩色的最有效)记得回来反馈~~,居然只有5%的人不受影向。
②《山海经》符禺之山...其草多条,其状如葵,而赤华黄实,如婴儿舌,食之使人不惑。
第章
两人说完四目相对,清晰看见对方眼底的迷惑与不解。
不必多费口舌,宋半烟一个眼神,白薰华斟酌的先开口说道:“法文中有个词叫Déjàvu,意思是‘既视感’,也可以翻译成‘幻觉记忆’。指明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,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,也叫海马效应。岩画、青铜柱,还有这个棺盖彩绘,明明并不是特别相识,却能让我们一见之下就突然联想到,觉得似曾相识,这绝不会是巧合。”
宋半烟盯着彩绘思索:“升仙图的确常见,特别是宋唐之前。但升仙图的内容,多半墓主已经进入仙界,或者正要进入,是一种美好的期望。但我们见过的这三处,却旗帜分明的把人间仙界划分开。就好像...这两个地方不可逾越?”
“不如让我们跳出岩画、青铜柱、棺盖彩绘。”白薰华试图另辟蹊径,“金山村山洞在悬崖绝壁之下,洞口外面有镜湖,湖中有蜮虫。镜湖四周种满防止蜮虫逃逸的榆树,像不像一个天然的监狱?”
潘小宏听得满肚子莫名其妙,正要开口问个清楚,衣袖被温萝萝一拉,收获一个威胁的眼神。张开的嘴巴,只得又乖乖闭上。
宋半烟没注意两人,听白薰华的话,点点头,示意她继续。
“再说说那些岩画,不同于青铜柱和彩绘。”白薰华双手插肩,一边回忆一边说,“我当时就觉得奇怪,山壁上的岩画前后差距太大,不像出自同一个人之手。现在想想,或者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作品。”
白薰华的眼神渐渐迷离,崖地山洞惊心动魄的一夜又浮现在眼前——那是丘布还好好活着,她们三人钉在墙上,望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蜮虫,互相说着些鼓励的话......
蜮虫如潮水退散,山洞中间突然出现一个人,他头带王冠,寂寞地站在那里。被囚禁的岁月漫长枯燥,他只能刻绘岩画排解寂寞。一天一天,一副一副,时间流逝,岩画逐渐活灵活现......
“亲爱的,你的想法很大胆。”宋半烟出声拉回白薰华浮想翩翩的意识,朝她挑眉一笑,“不过我有个更大胆的猜测。或许纪宝说的不错,那里囚禁的就是望帝杜宇。”
白薰华微微一叹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崖壁上刻的巴蜀图语里,有属于丛帝鳖灵的族徽,说明刻制时间最早也是望帝末年,那时候丛帝鳖灵还是望帝的宰相。再后来,就是属于丛帝家族的开明王朝。
你说过,开明王朝与之前蚕丛、柏濩、鱼凫、杜宇四世古蜀文明相去胜远。然而岩画中出现的纹理,包括国王、战士、百姓衣着,却近似三星堆文物,显然应该属于望帝杜宇。丛帝的族徽,望帝的风貌,这两者重叠,那山洞的开凿年代范围就大大缩小。”
“对,值得大费周章关在哪里的人绝非等闲。开明王朝的王子重臣,又怎么会去怀念前朝。”宋半烟微微颌首,笑道,“只有望帝杜宇。”
她接着说:“不过我想说更大胆的猜测却不是这个。史书记载‘杜宇从天堕,后为蜀王’。如果古人没有夸大其词,那么杜宇怎么从天而降却没死呢?”
“他是外星人,宇宙飞船失事迫降地球。”潘小宏这会听得津津有味,也顾不得温萝萝的威胁,一屁股坐下,晃晃手里的鱼肉,“没有沙发坐地板,没有瓜子前排出售刺身,宋老板你继续讲。”
温萝萝踢了他一脚:“跟个棺材一起,你还挺享受的。”
“那当然,这比外面暖和多了。”潘小宏打了个哈欠,“外面估计都天亮了,困死大爷我了。”
被潘小宏这么一打断,宋半烟从兴奋中回过神,环顾左右问:“小猞猁去哪了。”
白薰华指着山壁上模样奇怪的小洞口:“应该是追着螣蛇,钻进去了。”
温萝萝早就不耐烦了:“这么小,人可钻不进去,猫吃蛇不用管它。不如,我们顺便把这个棺材给开了?”
“萝萝,你还真挺顺便。”宋半烟笑容和煦,语气轻快,“不行。”
温萝萝眼睛一敛,眼角的泪痣跟着一动,而她手里的匕首已然探出,锋利的刃尖直笔笔的指向宋半烟。
气氛瞬间凝重,前一刻还同生共死的伙伴,此时突然剑拔弩张。
白薰华正欲开口打圆场,温萝萝却已经动了!宋半烟只见眼前银光一闪,脸颊旁一丝凉风划过。
“温萝萝你疯了!”潘小宏从地上一跃而起,想也不想手里的鲵桓肉猛地砸过去,“我们可是同生共死伙伴伴!”
温萝萝上身一偏轻易躲过去,眼角泪痣微微挑起,瞥着他讥笑:“同伴?对啊,我们是商业合作伙伴,因为钱可以同生共死。共患难完了,现在不该同富贵?”
潘小宏一时语塞,他对下墓盗宝没抵触。在他看来这和探险寻宝没区别,只因为跟着宋半烟,耳濡目染了些保护文物之类。
宋半烟低头看着地上那一缕断发,眨了眨眼睛,愣了约莫一两秒,抬头望向潘小宏:“小潘,你拿主意。”
“啊!”潘小宏一惊。
温萝萝没想到宋半烟会这么说,只当她在拖延时间,顿时嗤笑一声:“行啊潘小宏,我们下来这趟的辛苦钱,还有死人的抚恤金都靠你了。”
潘小宏瞪了他一眼,抓抓后脑勺,犹犹豫豫的说:“宋老板,我哪能拿主意啊。不过,那个,咱们都辛辛苦苦下来了,你看反正这个李元昊也外国人,不是我搞民主主义啊主要....”
“行了,你老板不会怪你的。”温萝萝心情颇好的打断他,朝宋半烟抛了个媚眼,“这事算说定了,是吧?”
宋半烟微微一笑,靠着墙边坐下。
潘小宏没料到她真把决定权给了自己,顿时傻了眼,心里有点后悔。但旁边温萝萝立即拍了他一下:“来,开棺发财。”
白薰华一直缄默不语,见开馆已成定局,心中暗想:半烟是不是觉得,没藏夫人已经预料到这一幕。她在冥冥中一步步引来众人,让李元昊被掘墓开棺,死后不得安宁。
宋半烟看起来神情轻松,好像对开棺这件事并不太在意,反而朝白薰华招招手:“来,坐下歇会吧。”
白薰华依言走过去,靠着她身边坐下。宋半烟伸手揽住她的肩膀,打了个哈欠说道:“我这一坐下来,就觉得好困。”
白薰华摸摸她的脸颊,轻声说道:“等回家......”刚说了三个字,她便截然而止。
温萝萝倒是耳力非凡,立即接口:“水往山外流,还怕出不去?拿了宝贝我们就走。”
那片水面又宽又深,除了鲵桓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凶险。四人精疲力尽又没船,想要出去哪那么容易。
大家心里都清楚,潘小宏只得尴尬的附和:“是啊是啊,总能出去的。”说完赶紧低头研究怎么撬开石棺。
白薰华望了忙碌的两人一眼,侧头轻声问宋半烟:“你是猜,望帝杜宇是传说中的羽人?”
宋半烟微微一笑:“是也不是。我猜测,古蜀国的三王两帝,蚕丛王、柏灌王、鱼凫王、望帝杜宇、丛帝鳖灵,他们都不是普通人。”
白薰华抿唇不语。
宋半烟继续说道:“杜宇从天而降,后为蜀王。数千年前的氏族时代,一个外族人不论是突然出现还是从天而降,想要融入当地部群都不太容易,怎么就能做了蜀王?只有一个可能,那就是杜宇是古蜀人求来的王。而鳖灵漂水而来死而复生,也是异族,所以杜宇才会格外优待他。”
白薰华突然想起一件事:“古蜀有灿烂的文明,但开明王朝之前,只有蚕丛、柏灌、鱼凫、杜宇,四位蜀王留下名字。要说因为环境闭塞,显然说不通。在三星堆时候,你说古蜀国参加过武王伐纣的战役,那么为什么那位蜀王没有留下名字?”
“史书记载,称那位为蜀候。”宋半烟微微勾起嘴角,“也许对于古蜀国而已,只有上天赐予的统治者,才能称之为‘王’。”
白薰华将刚刚想到的问题说出:“这会不会是那位蜀候私藏九州鼎的原因?毕竟从鱼凫到他,古蜀国太久没有真正的王。古蜀人试图祭祀九州鼎,乞求从天而降一位王。这也导致的古蜀被西周灭国,国都神殿被周将新荒所毁,成为现在的三星堆。”
“或许那场祭祀成功了,所以后来杜宇从天而降。”宋半烟突然兴奋起来,眼中光芒闪烁,“如果是这样,一切都说的通了。岩画是杜宇自己画的,他困在崖底而无法回去,所以岩画上他还在河的这边。周朝有立柱于庙的习俗,青铜柱是周穆王的部下为了纪念他,所以柱上铭纹显示他已经去了那里!”
白薰华眉头微微蹙起:“那里是...仙界?”
两人正说着话,石棺盖“隆”的一声,被潘小宏和温萝萝用工兵铲撬开了。
潘小宏兴奋的探头去看,霎时吓得脸色惨白,小腿一软踉跄往后跌,嘴里哆哆嗦嗦的惊叫一声:“白毛僵尸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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